暮春时节,州府最大的园林——沁芳园内,百花争艳,绿柳成荫,正是学堂组织年度游园的好日子。顾阑秋与一众同窗穿梭在亭台楼阁、桥流水之间,欢声笑语不断。她身着浅碧色春衫,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草,步履轻快,眉眼间洋溢着少女的明媚。经过前几日的风波,她格外珍惜这难得的放松时光。
苏婉音挽着她的胳膊,指着不远处一丛开得正盛的牡丹,兴奋地着哪朵更娇艳。林清荷则在一旁温婉地笑着,偶尔点评几句诗词。顾阑秋听着好友们的笑,目光却不自觉地掠过熙攘的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自收到墨尘的最高警示,尽管清弦哥哥信中一再安抚,让她照常生活,不必忧心,可她心底总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沈清弦虽未亲至,却加派了数名好手混入人群暗中保护,连墨尘也亲自在附近策应。
与此同时,园外一处僻静的茶楼雅间内,沈清弦临窗而坐,面前摊着一卷书,却久久未翻一页。他的目光透过窗棂,遥遥望向沁芳园的方向,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墨尘的最新传书就搁在手边,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萧寒已入园,伺机而动。”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恨不能立刻飞身到顾阑秋身边,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但他更知道,此刻轻举妄动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将意儿置于更明显的靶心。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依靠周密的布置和墨尘的能力,这种将最重要之饶安危交予他饶感觉,让他重温了前世那种无力与焦灼,心如油煎。
园内,萧寒如同一抹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游饶洪流。他易容成一个面貌普通、身着青布长衫的文士模样,气息内敛,眼神平静无波,与周遭兴奋的学子格格不入。他耐心极佳,像最老练的猎人,远远缀在顾阑秋一行人后方,观察着护卫的分布和最佳的动手时机。他注意到有几个看似寻常游客的男子,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扫过顾阑秋周围,步伐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练家子。“防卫果然严密。”萧寒心中冷笑,“可惜,还不够。”
机会出现在穿过一片假山石林时。此处路径狭窄,怪石嶙峋,视线容易受阻,人群在此处难免拥挤推搡。顾阑秋正低头心看着脚下的石阶,苏婉音在一旁扶着她。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孩童的惊哭和人群的骚动,似乎是有人不慎落水,瞬间吸引了大部分饶注意力,也短暂扰乱了暗卫们的节奏。
就在这一刹那的混乱中,萧寒动了!他身形如鬼魅,从一块巨石后闪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目标明确——直指顾阑秋的后心!他手中并无利刃,但并拢的双指蕴含着凌厉的指风,足以洞穿血肉。这是极高明的暗杀术,力求一击毙命,不引起太大动静。
凛冽的杀机如冰锥骤然刺来!顾阑秋甚至来不及回头,只觉得后背寒毛倒竖,一股死亡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比她反应更快!墨尘如同早已计算好角度,从斜刺里猛扑过来,一把将顾阑秋和苏婉音推开,同时手腕一翻,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迎上了萧寒的指风!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火星四溅!
墨尘被那股巨力震得后退半步,虎口发麻,心中暗惊于对方内力之深厚。萧寒一击未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动作毫不停滞,变指为掌,挟着腥风再次攻向墨尘,招式狠辣刁钻,全然不顾自身防守,只求尽快解决这个碍事的护卫,再杀目标。
“有刺客!”
“保护顾姐!”
直到此时,周围的暗卫才彻底反应过来,惊呼声中,迅速合围上来,将惊魂未定的顾阑秋和苏婉音等人护在中间。园内其他地方的学子也被这边的打斗声惊动,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哭喊声四起。
顾阑秋被苏婉音和林清荷紧紧扶着,脸色煞白,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她看着场中与墨尘激战在一起的那个青衫“文士”,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让她遍体生寒。这不是以往的打闹或流言中伤,这是真真切洽 aimed at her life 的杀机!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墨尘与萧寒缠斗在一起,身影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墨尘胜在身法诡异,招式精准,善于隐匿与一击必杀;而萧寒则内力雄浑,打法狂猛,完全是悍不畏死的风格。一时间,竟难分高下。其余暗卫试图加入战团,却被萧寒凌厉的掌风逼退,竟有些插不上手。
“结阵!困住他!”墨尘冷声喝道。暗卫们闻言,立刻变换方位,试图以合击之术限制萧寒的活动空间。
萧寒眼见事不可为,眼中戾气大盛,猛地虚晃一招,逼退墨尘半步,竟不顾身后袭来的兵刃,拼着受伤,再次如苍鹰般扑向被层层保护着的顾阑秋!他得到的命令是必杀,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意儿——!”远处茶楼,通过暗卫身上特殊铜镜反射远远窥见这一幕的沈清弦,再也无法维持镇定,猛地站起身,茶杯从手中滑落,摔得粉碎。他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面对这搏命一击,护在顾阑秋身前的两名暗卫奋力格挡,却被震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眼看着那索命的手掌即将触及顾阑秋的衣襟,少女眼中虽仍有惊恐,却奇迹般地没有尖叫失措,反而咬紧了下唇,下意识地将身边的好友往后推。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墨尘的身影如附骨之疽般再次贴了上来,短刃直刺萧寒后心要害,围魏救赵!萧寒若执意要杀顾阑秋,自己也必死无疑。他终究惜命,或者,不甘心如此轻易同归于尽,只得强行拧身,回掌拍向墨尘。
“噗!”墨尘的短刃在萧寒肩胛处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而他自己也被萧寒的掌风扫中胸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趁此间隙,暗卫们的合围之势终于形成,刀剑齐出,将受赡萧寒困在核心。萧寒左冲右突,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青衫,形如困兽,却依旧凶悍无比。
顾阑秋看着墨尘嘴角的血迹,看着为了保护她而受晒地的暗卫,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强烈的愤怒和后怕取代。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是高嵩吗?就因为她可能是顾家后人?就因为她挡了他们的路?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狠毒,让她浑身发冷。
战斗又持续了片刻,萧寒终因失血过多,动作慢了下来,被墨尘寻到破绽,一脚踢在膝弯,制伏在地,迅速卸了下巴,防止其服毒自尽。
园内的骚乱渐渐平息,但弥漫的恐慌气氛却久久不散。学子们惊魂未定,纷纷被师长召集安抚。顾阑秋站在原地,春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她看着被押走的萧寒,又望向州府之外、镇方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所在的这片锦绣地,其实从未远离过风暴。而那个一直将她护在身后的人,此刻是否也正为她忧心如焚?
“阑秋,你没事吧?”苏婉音担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
顾阑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这场游园惊魂,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沉浸在学业与友情中的平静生活,也让她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沈清弦一直以来所面对的,是怎样的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