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雨停,甘棠驿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连虫鸣声都消
失得无影无踪。“刘十八”端来一盆热水,要给卢凌风洗脚嘴里还念叨着:“官爷一路辛苦,泡泡脚解解乏。”
卢凌风靠在椅背上,故意装作迅速进入酣睡的模样,呼吸变得沉重。
“刘十八”见他睡熟,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双手用力将他一推,卢凌风的身子便滑落在地,顺着地板下的滑道,滑了下去,直通向厨房旁边的密室。
密室里寒气逼人,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冰块,角落里堆着生锈的分尸工具,墙上还挂着几串冻得硬邦邦的肉条,与当初崔无忌遭遇的场景如出一辙。卢凌风刚稳住身子,就听见隔壁传来细微的响动。
与此同时,披头散发、指甲如利刃般锋利的又一个刘十八正潜入苏无名和武清平所在的柴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迷烟倒在苏无名和武清平鼻尖,随后骑在苏无名身上,双手按住他的肩膀。
二人早就服过解药,故意闭着眼睛装睡,连呼吸都保持平稳。
这个刘十八见二人“昏迷”,便拖着他的衣领,将他塞进柴房墙角的暗格,暗格通向的正是那间密室。
这个刘十八刚将苏无名拖进密室,随后又拖走了武清平。
卢凌风抓准时机,突然从冰块旁坐起,手中还攥着一块冰碴。
先前那个刘十八见状,立刻从墙上抄起一把捕,挥刀向卢凌风砍来。卢凌风赤手空拳躲闪,身形灵活得像只猎豹,趁着他挥刀的间隙,
一把夺过案板上的剔骨刀,反手一劈。“咔嚓”一声,新出现的刘十八伸过来的手被斩断指甲,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他惨叫不止,声音尖锐得像野兽嘶吼。
先前那个刘十八见状,知道大事不妙,转身就往密室门外跑,还不忘抢走苏无名怀里的那幅画
可刚跑出没几步,就发现油布里裹着的只是个空画轴,气得将那画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踏,嘴里还骂骂咧咧:“敢骗老子!”
“骗的就是你!”武清平闪身出现,一闷棍就将人打晕,随后卢凌风出现,将人捆了起来。
“师叔醒醒!敌人都解决了。”
正在装睡的苏无名听到敌人解决了,立刻睁开眼睛爬了起来,看到有两个刘十八,一时间也是有点迷糊。
“这两个看着都不像我们认识的那个刘十八,却又都长着一张脸,这是怎么回事。”苏无名疑惑
武清平耸肩:“谁知道了……这俩刘十八都快给我绕晕了,看的头疼。”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卢凌风将两个人捆绑在了厅堂内的柱子上,非常之牢固。
随后又堵住了他们的嘴,防止他们谩骂声吵到自己。
苏无名在这种鬼地方也睡不着,便打算彻夜看着这两个人。
而武清平则是跑去了外面,坐在屋檐下赏雨。
卢凌风也跟了过去,一同坐在了屋檐下。
武清平忍不住伸出手,感受着雨点拍打着指尖,一时间有些微微发痒,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冷了?”卢凌风以为她吹了冷风受寒,所以才抖。
一时间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拘谨,刚想大着胆子将人揽进怀里。
却武清平却嘻嘻一笑,将指尖的雨水弹到了卢凌风脸上:“看招!”
卢凌风无奈的抹去了脸上的雨水,结果武清平又弹了上去几滴:“看招!”
“幼稚。”虽然嘴上吐槽,但他还是心甘情愿的陪武清平玩了起来,也接廖雨水弹了回去:“看眨”
苏无名原本一直伴随着雨滴落地的声音,听着外面的二人打闹嬉戏。
可不知几时戛然而止,令他有些许不适。
苏无名害怕是出事了,所以出去查看一番。
原本以为有什么异常发生,结果刚踏出门,余光就看到房檐下,原本幼稚的两个人,竟然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一时间他不由得失笑,知道两个人这段时日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所以没怎么打扰,摇着头又进去看着犯人了。
次日一早,苏县尉就带人赶过来,现在甘棠驿的是刘十七和刘十九兄弟俩,先前被带走的则是十八,这些年苏县尉利用甘棠驿,让这三兄弟弄了不少钱。
苏县尉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命人要杀了苏无名,可几人早就和熊刺史打好了招呼,当然也是带了饶。
王乃龄一早就带人埋伏在暗处,看到苏县尉冒了头,还意图行不轨之事,立马抓住了他。
刘十八终于得以出帘年的真相,众人听完后皆是唏嘘不已,仅仅是三生子就被视为不详,随后弄出了这一系列事情。
她走到了刘十八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十八,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你仍是个心善的人,不听你的劝告乱走,杀死了你的朋友白我感觉很抱歉。我答应你,倘若你交代实情,而且经核实确定没有主动害人,我就帮你一把,你可以继续读书,直至考取功名。”
“可我身体有箔…如何还能考取功名……”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悲痛万分。
“缺了一根手指而已,我姓武!可是官居四品的将军!子是我表叔!公主是我表姑!太子是我表哥,我可是半个家的人,只要你有能力,这一根手指算不得什么!所以,告诉我,你从没有伤害过无辜,对吗?”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但是……”
武清平松了口气:“你没有主动害人就好,乖乖交代事情全部,等王县令调查完,我会托王县令帮我替你完成梦想的。”
这兄弟几人和那苏县尉,都最终交给了王乃龄处理。
武清平将王乃龄拉倒了一边:“国有国法,如果他杀了人,那就按律法处决吧,可如果证实他没有杀人,就放他一马留他一条活路,替我关照他,到时回京,我也会替你美言几句的。”
王乃龄连连称是:“武将军当真好心肠,如果这刘十氨真没有亲手害人,下官一定会妥善安排他的,您请放心!
“师侄从长安红茶,到如今的甘棠驿,连破三案,怎么却不开心了。”回去的路上,苏无名看着性质明显不高的武清平,忍不住关怀一番,怕孩子在心里造成心理阴影。
“这样的案子……”武清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
“师侄这是长大了。”苏无名何尝看不出,以前的她只是将探案当做一场游戏,一场解疑的游戏。
而且破获了长安红茶那样的大案子,牵扯到国事,她高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大唐的子民。而那些人是会危害到大唐的蛀虫,她灭掉了大唐的隐患。
可刘家三兄弟不同,她出生高门,生于长安、长在长安。她只知大唐民风开放,哪怕身为女子,不仅婚姻爱情皆是自由。
亦可可以入朝为官,可以肆意江湖,可以自立门户,或入贾行商。所见更是繁花似锦,花团锦簇。
可她从没有出过长安,更没有去见见长安外,一个属于最渺、最普通的家庭所诞生的可悲与无奈。
所以,以前的她是不理解的,她无法理解这样的盛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可笑又可悲的事情,仅仅三生子就视为不详也就罢了,刘十八何其无辜。
所以她更同情无辜的刘十八所经历的悲惨遭遇,但她能做的也仅仅是给他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可能还要他拼了命的自己往上爬才能抓住,可会读书爱读书的又岂在少数?
但士族竖起高墙,普通人哪有机会读书,更别入朝为官,这一点她武清平比旁人更懂。
“比起其他……我更希望……终有一日我所学,在大唐能再无用处。”
一个习武者,出了这般话。
这番话不禁让苏无名更加自卑了,是了,他面对这两个少年原本就是自卑的。
一个名门世家,一个潢贵胄,年纪轻轻身居要职皆是将军,太子伴读,亦是名仕之徒。
可他呢?年纪一把,没什么名气,好不容易当上了个长安县尉,在长安本以为能熬出头了,可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撵走了。
能拿的出手的,只有恩师狄仁杰,所以他才会把这个一直挂在嘴边。
可这样的他,却被武清平如此尊敬,爱护,把他当做老师,甚至不惜放弃长安的繁华生活,带着卢凌风和他一同南下,为他马首是瞻,这让他如何担得起。
可偏偏卢凌风还以为他在炫耀,他炫耀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