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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另一侧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几人被押着低头前行,为首的老者鬓角斑白,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淤青。

“那几位不会也是盗取鼍神酒的吧?”卢凌风故意放慢脚步,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他们可没你那么大胆,都是不老实缴社钱和香火钱的奸商、刁民而已!”

磨勒加快步伐,将身后弟子甩开半丈远,趁卢凌风调整锁链的间隙,在卢凌风耳边低声,“待会儿另有人押你上山,山路一侧的鼍神河是你唯一的逃生之路,不过河里还是会有巨子,能不能跑掉,就看你的运气了。”

卢凌风猛地侧目,他终于想起寒山浪人馆里递字条的流浪汉,他虽穿着破烂灰布衫,但那双眼睛里的锐利与眼前的磨勒分毫不差。

没等他追问,磨勒已将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塞进他掌心,冰凉的触感贴着他指腹:“快点跟上!别让我动手!”

鼍神山脚下的平地上,左护法带着四名戴面具的弟子等候,青面獠牙的面具上额间刻着鼍纹。

磨勒将卢凌风推到跟前,躬身行礼:“冒犯鼍神、盗取神酒之要犯卢凌风,现交予护法。”

左护法捏着卢凌风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鼍神倒要看看,谁敢跟他抢酒喝。”

“既是神,又何必如此吝啬一杯酒?”卢凌风仰头直视,语气里满是不屑。

左护法勃然大怒,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等着喂巨子吧!到时候你连骨头都剩不下!”

前行的山路越发陡峭,一侧是陡直的崖壁,崖下鼍神河水流湍急,水花撞在礁石上,溅起的水珠落在人脸上,冰凉刺骨。

左护法不耐烦地推搡着:“快走!别耽误鼍神的时辰!”

就在那只手再次落下的瞬间,卢凌风突然转身,纵身跃向崖下的河郑左护法等人反应过来时,他的身影已坠入水中,“扑通”一声,冰凉的河水瞬间漫过他头顶。

卢凌风潜入水下,尽量贴近河底泥沙,指尖的刀片在锁链上慢慢地割,气泡断断续续地从他嘴中溢出,混着泥沙模糊了他的视线。

左护法等人衔着弯刀游来时,刀刃反射的光在水中一闪而过,直扑卢凌风的后心。锁链“咔嗒”断开的瞬间,一名弟子的弯刀已刺到他面前。卢凌风侧身避开,反手夺过弯刀,割向对方的喉咙,鲜血迅速在水中扩散,像一团暗红的雾。

血腥味很快引来巨鼍,一头体形堪比牛的巨兽游来,眼睛在水中泛着幽绿的光。左护法竟拍了拍那巨鼍的头,

那巨兽立刻调转方向,直扑卢凌风。

卢凌风挥刀刺向那巨鼍的眼睛,刀刃刺入的瞬间,那巨

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尾巴猛地甩动,搅动得水流将左护法等人冲得连连后退。卢凌风趁机游向岸边。踏上碎石滩时,他回头望去。

见卢凌风如此威猛,左护法和几名手下大骇。双眼通红的卢凌风持刀与几人对视,左护法一行人均不敢上前。

邀月楼的二楼雅间飘着米酒香,曾三揖的致仕宴办得热闹。他居中而坐,穿着一身崭新的深青色官袍,面前的卤鸭、鲈鱼冒着热气,与他落寞的神情有些不符。

苏无名提着一只木盒步入,举杯笑道:“祝曾老福如宁湖百姓,寿比大湖鼍神。”

曾三揖放下筷子,晃了晃酒杯:“鼍神?老朽可比不上它……它能让官民都拜,我可没这本事。”

顾文彬连忙打圆场,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司马能来,是给足曾老面子。当年曾老在寒山司任职,那里的人都买他的账呢!”

“是啊,”曾三揖捻着胡须,眼神里带着回忆,“当年我在寒山司就职,深知那里情况复杂,不但是流浪之饶落脚处,还是些负案之饶隐匿所在。今日司马来赴老朽的致仕宴是给足我面子,若再有什么事要去寒山,司马招呼一声,我与你同往,那里的人还是会给我一些面子的。”

苏无名:“多谢曾老!”

“其实这几十年,我也没做过什么大事,只是算算账目、收收赋税,加上有鼍神社把持,其实我是无事可做。惭愧!”

苏无名刚要接话,雅间的门猛地被推开,沈充带着两名神社弟子抬着酒坛进来,红漆的“鼍神酒”三个字格外刺眼:“鼍神特意叮嘱,给曾老献酒!”

官员们瞬间围上来。

顾文彬搓着手:“曾老面子真大!这酒咱们平时连闻都闻不到!”

曾三揖却只是淡淡点头,既不惊喜也不推辞。

沈充转向顾文彬:“明日观神大典,官员一个都不能少。苏司马初来,正好见识见识。到时宁湖全体官员可是一个都不能少呀。”

“老朽恐难成校”曾三揖突然开口,“已订了去洛阳的船,投奔侄子。”

沈充的脸瞬间沉下来:“鼍神给曾老面子,曾老却不给鼍神面子?致仕了,参加完观神大典再走也不迟吧?”

曾三揖:“实在抱歉,行程已定,难以从命了。”

沈充愤愤道:“曾三揖!每次观神大典,你不是有这事儿就是有那事儿,我看你就是故意跟鼍神社作对!”

苏无名琢磨着沈充的话,似有所得。

沈充见曾三揖不肯松口,气得甩袖:“把酒抱回去!”完,他转身就走。

顾文彬埋怨:“曾老何必得罪沈充?”

“我是大唐官,不是鼍神社的官。”曾三揖仰头,饮尽杯中米酒。

顾文彬想起什么,看向苏无名:“苏司马,明可是破案的最后期限了,你可是立了军令状的。”

苏无名忽然开口:“长史莫急,李刺史的下落,我已知晓,就在鼍神岛。明日观神,他自会出现。”

曾三揖端杯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顾文彬却疑惑:“真的?你可有把握?”

“苏无名从不戏言。”苏无名语气肯定,心里却想着费鸡师昨日的回话。他去给曾三揖送《昭明文选》时,分明闻到了鼍神酒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