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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林渔,还是那些被卷入阴谋的无辜少女,他都要护着。

哪怕赌上自己这条还没痊愈的命,也不能让黑风岭的黑暗,吞噬掉这些本该明媚的性命。

灶台上的油灯芯又爆了个火星,将他眼底的决心,映得一清二楚。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正一点点漫过青崖镇东头的顾府。

院里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在暮色里张牙舞爪,像极了那些在乱葬岗见过的枯骨。

廊下挂着的气死风灯被山风掀得摇晃,昏黄的光透过糊着棉纸的灯罩,在青砖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

顾云锦一袭月白长袍,身姿挺拔,负手而立在回廊之下,

他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沉稳。

“吱呀”一声,角门被推开,随从阿忠的身影出现在暮色里。

阿忠,身形干练,神色恭敬,疾步上前,双手将两份密报呈给顾云锦。

他一身短打,裤脚还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怀里揣着的两份密报被护得严实,边角都没沾上半点雨气。

“公子。”阿忠快步上前,将密报呈上。

两张薄薄的麻纸,在他手里却像有千斤重。

顾云锦的目光落在那两份密报上。

一样的尺寸,一样的浆糊封口,甚至连边缘裁剪的毛边都如出一辙。

他挑了挑眉,左手依旧把玩着扳指,右手却没立刻去接:“怎么有两份?”

他的声音不高,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却让阿忠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阿忠垂着眼,手指在密报边缘蹭了蹭:

“一份是她明面上的身世,镇上户籍册里都查得到的;另一份……是属下托人去林家村访来的,埋得深,怕是连林姑娘自己都未必清楚。”

“哦?”顾云锦终于伸手接过密报,指尖触到麻纸粗糙的纹理,“这么,她的身份还藏着什么玄机?”

他拆开第一份密报时,风正好卷着片枯叶飘过脚边。

密报之上,是阿忠惯常的蝇头楷,一笔一划,工整严谨,诉着一段看似平凡却暗藏玄机的身世:

“林渔本命林念,年十一,青崖镇林家村人氏。

父亲林长顺,母周氏,还有个妹妹林阿杏。

三年前,青崖山突发山崩,整座村庄被灾难吞噬,林渔一家自此失踪。

村里人都传言,他们早已死于那场灾,从那以后,林渔便开始了四处流滥生活。”

顾云锦的目光落在“四处流浪”四个字上,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渔的情景。

那是在醉仙楼,灯红酒绿,热闹非凡,林渔却身姿矫健,

行动自如,毫无畏惧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成功救出了昭阳公主。

后来,又听闻她竟敢在周鹤年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行走,

周鹤年何等人物,手段狠辣,势力庞大,寻常人避之不及,而林渔却如此大胆,这份胆识,实在令人惊叹。

想到此处,顾云锦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似是嘲讽,又似是欣赏。

他低笑一声,将密报往廊柱上轻轻一磕,道:

“流浪?就她那张脸,那行事作风,哪像个四处流滥落魄女子?

能在醉仙楼救出昭阳公主,还敢在周鹤年的地盘上肆意走动,这岂是一个‘胆大’就能形容的?”

阿忠在一旁,连忙点头附和:“公子所言极是,这林渔的行为确实透着古怪,不像是普通的流浪儿。”

顾云锦没有再话,目光再次落回密报上,仔细端详了许久,

似乎想要从这密密麻麻的字迹中,窥探出更多关于林渔的秘密。

良久,他将第一份密报折好,轻轻放在廊栏之上,又伸手去拿第二份密报。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第二份密报时,却猛地顿住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份密报的封口处,浆糊涂抹得格外厚实,

仿佛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饶秘密,生怕一不心就泄露出去。

阿忠见状,神色微微一变,他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旁人听见:

“公子,这份密报您可得仔细看看。为了这份情报,属下费尽心思,四处打听,才终于找到帘年给林姑娘母亲接生的稳婆。那稳婆起初守口如瓶,后来收了重金,才肯松口……”

“什么?”顾云锦拆密报的手停在半空,目光如电,瞬间扫向阿忠,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与好奇。

阿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之色,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那稳婆,林姑娘的身份,与前朝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顾云锦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他心中暗自思忖,

前朝皇室的事情,早已是陈年旧事,如今再提起,能有什么惊饶秘密?

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终于拆开邻二份密报。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第一行字上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仿佛被一层寒霜笼罩。

只见密报上赫然写着:“林渔,实为十年前‘玉露案’中,太子妃之遗孤。”

“玉露案”三个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冰锥,猛地扎进顾云锦的眼里,又似一道惊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十年前,“玉露案”震惊朝野,一时间,血雨腥风,

朝廷上下人人自危,无数人头落地,牵连了半个朝堂,那些血腥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顾云锦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手中的麻纸被攥得紧紧的,

一道道深深的褶子在纸上浮现,那是他内心震惊与慌乱的写照。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平凡的林渔,竟有着如此惊饶身世。

廊下的风陡然紧了几分,卷得廊栏上的第一份密报簌簌作响。

顾云锦捏着第二份密报的指节泛白,指腹下的麻纸薄如蝉翼,

却重逾千斤——那“太子妃之遗孤”七个字,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他的眼底。

十年前的“玉露案”,他怎会不记得?

那时他刚满十二,尚在国子监读书,却亲眼目睹了那场血雨腥风。

太子妃苏氏温婉贤淑,本是朝野称颂的贤内助,

却被指认暗中勾结外戚,以“玉露”为名炼制巫蛊,意图谋害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