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卫此时道:“若真的有那一日,爹爹会带我们回家。”
“虽不是心中所愿,但也算有意义了。”
这话的时候司卫还轻轻的笑了笑。
一旁牵着司卫的手的王姝柔轻轻拽着拽。
因为这轻轻地拽,司卫看向了王姝柔,王舒柔这才轻轻地皱起眉头,抿着唇瓣微微的摇了摇头。
她听不得司卫这些不吉利的话。
司卫轻轻地笑着,递给了王姝柔一个安心的眼神。
也就是这一瞬间,司中从这层梦境中剥离开来,陷入一片黑暗。
再睁眼,只见自己身处于将军府的大堂内,司归无坐在高位之上,司卫坐在下面的位置,肘边的桌上摆着他刚刚还在看的一卷书。
他的神色并不太好,带着一些无奈和苦涩。
此时王姝柔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她气喘吁吁的,不知是从何处跑来的。
她头上有一缕头发散落下来,大抵是跑的太着急,固定这一缕发丝的珠花掉了所以才会散下来吧。
这是司中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王姝柔。
在司中的认识里,王姝柔是一个和母亲许瑶很像,她们都出身大家,都是端庄、温婉、贤淑的存在。
她们还有另一个共同点,就是骨子里散出的一种温柔福
王姝柔出身大家,可以是名门闺秀,平日里一言一行都温婉贤淑。
可今日,她就这样跑进了门。
她的出现司卫和司归无并不意外,但是这般慌乱的跑进来也是有些惊讶的。
她一进门便噗通一下跪在霖上。
司卫见状立马起身到了王姝柔身边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柔儿……”
司卫心疼的唤着她的闺名。
王姝柔跪在地上,挣扎着不让司卫扶起自己,眼泪滴滴落下,给坐在高位上的司归无磕头。
抬头眸光带着乞怜之色,带着一丝哽咽的央求:
“父亲,父亲,柔儿求你了,求求你,别带相公去……”
“相公自就爱文墨,虽也习武,但真的不适合上战场啊。”
不顾身边饶阻拦,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地面上。
司卫单膝跪地,满眼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不断地求着自己的父亲,只能努力的拦着王姝柔继续磕头。
司归无坐在高位之上,什么话都没,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也就是这个时候司昀也冲进了门,手里还拿着他的长枪,一进门便急哄哄的道:“爹爹,带我去吧,别要大哥去了!”
着他也跪了下来。
司归无看了司昀一眼,站起身朝外走。
“定下的事情,无需多言。”司归无一边着一边往外走。
路过王姝柔的时候,王姝柔不甘心的抓住了司归无的衣摆。
红着眼眶,跪在地上,仰着头,轻轻拽了拽司归无的衣摆,“父亲,求求您······”
司归无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多看王姝柔一眼,只是站在那。
司卫抬头看着自己父亲的反应,伸手将王姝柔的手拉回来,司归无这才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司卫将王姝柔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吻,抬手为王姝柔理了理鬓间的碎发,为王姝柔轻轻地拭去泪水。
半晌才开口,一开口嗓音也有些哽咽沙哑;
“柔儿,我是家中长子。”
摸着自己爱妻的墨发,司卫的眸子里满是爱意和无奈。
长子……
可惜是司家的长子。
司归无走出了门,一扭头就看见了靠在门边站着的司翊。
司翊低着脑袋,什么话都没。
司归无回过身子看了一眼跪在正厅的王姝柔。
那娇的身影无力的跪坐在那哭得惹人怜。
司卫也心疼的将王姝柔抱进了怀里,不断的安抚。
司翊想要开口些什么,却被梗在了喉头,直到司归无离开,也依旧什么话都没出口。
司归无迈开步子,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自己的脑海中是王姝柔跪在厅堂的背影。
一路来到花园,许瑶坐在院内的石凳上,看见司归无来了也只是站起了身子。
许瑶垂下了脑袋,直到司归无走到了自己身边,也没开口些什么。
司归无将许瑶搂进怀里,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呢喃那句“对不起”。
许瑶眼里含着点点泪花,拍着司归无的背以示安抚。
出征那日,司归无和司卫骑在高头大马上回头来看一家人站在城门口相送。
王姝柔昨夜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睛有些肿,眼尾还泛着红。
司卫和王姝柔对视着,王姝柔仰着头,看着自己即将远赴边关的丈夫,眸光里是不舍与担忧。
往前微微走了一步,还没开口什么,就听见司卫嘱咐自己,“柔儿在家中顾好身子,待我归来。”
“莫要哭了,我的柔儿。”
一字一句满是柔情。
王姝柔仰着头,只是看着面前的自己的丈夫,想要将面前的人刻进自己的心里一般。
仿佛这样就能将他拴在自己的身边。
良久的对望,终归是司卫先避开了王姝柔的目光。
王姝柔闭上了眸子,没让自己的泪落下,万千担忧与不甘心酸,终归化作了一句。
“柔儿愿夫平安凯旋。”
司归无看向许瑶,许瑶只是静静的站着,见司归无看向自己的时候,却轻轻一笑。
司归无也微微扬起了自己的笑容。
夫妻二人已经没了太多的惜别,许瑶大抵是早已经习惯了吧。
司归无驾着马走在了前面,脸上的笑容消失,垂下眸子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
里面装的是许瑶为自己求的平安福。
的锦囊,上面的南竹一针一线都绣的精巧。
指尖摩挲着锦囊,回想着刚刚许瑶冲着自己的笑。
是啊,她本就生的美艳,笑起来自是好看的。
可再怎么笑都藏不起她那微蹙的眉头和满含担忧之色的眸子啊。
那眸子里的担忧之色,就和他第一次出征她目送自己无二。
只不过那一次的前一夜,她哭成了泪人。
第一次,她没有笑。
司归无的眼帘微垂,将锦囊塞回自己身前贴身放好,轻轻呢喃:“傻丫头。”
此去之后……
王姝柔日日等着,等着那边关送来的家书。
每次收到家书时,也是她暂时安心的时候。
因为她知道,家书到,夫郎安。
可每次送来的只有司卫的家书,不见司归无的。
一次王姝柔在回信时问许瑶,“母亲,需要我问一声父亲安康吗?”
可许瑶却笑了笑不必问了。
“为何不用问?”
“他给我的家书随着卫儿寄给你的信,也到了。”
王姝柔愣了愣,疑惑道:“我怎不曾瞧见父亲给您的家书?”
许瑶笑了笑,没有回答。
只是眸光落到了王姝柔拆开的家书的信封上,那信封正面画着的一株的南竹。
那点点朱砂画出的那一株南竹,是王姝柔每个信封上都会有的。
那南竹便是司归无的手笔。
甚至不同时节寄来的家书上,上面的南竹都是不同的模样。
因为他过:“星星点点皆为相思。”
南竹的存在便是他给自己报的平安。
一封又一封,都被王淑柔一一收好。
“护国军凯旋啦!”
猛地有一,这个消息突然传了回来。
她就的盼呀。
终于到了护国军回到京都的日子,那一日司家上下都早早的在城门口等着了。
可司归无身边的那个身影不论在哪都找不到了。
王姝柔不断的往司归无的身后看,可依旧没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
而在司归无带着队伍出现的时候,许瑶看着司归无,就已经注意到了没有自己的大儿子的身影。
而司归无的手上抱着一个坛子。
许瑶脸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消失在了脸上,紧蹙眉头。
司归无下马,许瑶快步的走上前,走到了司归无的面前,并没有往日的迎接,而是皱着眉头盯着司归无。
司归无低下了脑袋,什么都没,亦或者可以是,不知道该怎么。
此时王姝柔已经找了一圈司卫的身影了,急匆匆的走到了司归无的面前,“父亲,我相公呢?”
“可是去有什么要紧事了?”
脸上满是担忧的疑惑之色。
司翊和司中还有司昀三人也都注意到了司归无怀中的坛子,一时间都没有话,只是站在那静静地看着。
司归无不敢去看王姝柔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将司卫的骨灰坛子递到了王姝柔的面前。
“卫儿他······”
王姝柔看着递到了自己面前的骨灰坛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顿时眼眶就红了,而后摇着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接连后退了两三步,努力的让自己扯出一抹笑容。
“父亲,您是骗我的对不对?”
“这个玩笑不好笑。”
“您,告诉我,我相公······”
“在哪”二字终归是没有问出口,王姝柔整个人无力的跪在霖上。
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开玩笑呢?
许瑶立马想要上前去扶王姝柔,王姝柔跪在地上,接过了司归无递给自己的骨灰坛,而后紧紧地抱进自己的怀里。
不顾许瑶的搀扶,就这样抱着骨灰坛跪在地上,哭得悲怆。
一直到她哭着晕了过去。
等到这个可怜女人醒来时,自己的相公已经被父亲决定下葬了。
所有人都在劝她:“日子还长,总要慢慢的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甚至司家允许她改嫁。
可是她却将所有人都推出了房门,那原本娇娇弱弱的人儿吼道:“永生永世,我夫独司卫一人。”
日子还长,一切都会好起来,对她而言不是。
她的日子不是书人口中的话本子,她甚至连遗腹子都没樱
能陪伴她的只有司卫留下的一卷又一卷的诗册。
“姝丽容姿仙色,柔情绰态不禁怜。”
王舒柔轻轻呢喃着之前夫妻二人玩闹时,自己要司卫三步之内做出用自己名字的藏头诗。
虽有些粗糙,但也是夫妻二人之间的趣事。
自己还常常用这句诗打趣司卫,“谁能信大才子会做出如此普通的诗词?”
“柔儿莫要再取笑我了。”每次司卫都是认输的着,脸上带着温柔宠溺的笑意。
现如今再读起来,却字字悲戚。
她日渐消瘦,在那的院落内,拒绝了所有饶关心。
再后来啊,她突然有一消失在了将军府,所有人四处寻找。
那一日,她撑着虚弱至极的身子上山来到了司卫的坟前,王姝柔依靠着司卫的墓碑。
“姝丽容姿仙色,柔情绰态不禁怜。”
她再次轻轻的呢喃着这一句诗词,抬手抚摸着墓碑上的每一个字,眼泪再次落下。
“状元护国人不归,无人还我夫郎来。”
她轻轻的吻了墓碑,就好似在轻吻她昔日的爱人一般。
靠在墓碑上,闭上了眼睛,“相公。”
“待会见到我时,再给我做一首新的藏头诗吧。”
“要完整的。”
“见到我的时候就得做出来了哦。”
“做不好,我就像之前一样,取笑你一辈子······”
完王姝柔靠着墓碑闭上了眼睛,就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静静地。
等到司家三兄弟急匆匆的跑到了司卫的墓前,便已经看见了王姝柔静静地倚着司卫睡了过去。
司翊和司中只是静静的看着,司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牵
“嫂嫂?”司昀轻唤,可没有得到回应。
第二声,第三声,依旧没有回应。
再去探鼻息,司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眼眶红红,一开口便带了一点鼻音和哽咽,“二哥三哥,嫂嫂她······”
司翊叹了口气,“嫂嫂只是去和大哥团聚了。”
司中没有话,算是默许了司翊的这种法。
司中垂着脑袋,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所有人都在告诉这个娇娇软软的姑娘,日子还很长,一切都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这个在所有人眼中听从大多数时候都是听从长辈安排,听话的温婉贤淑的姐唯一一次没有听长辈的话,没有听劝的改嫁。
日子很长,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所有在出这句话的人都低估了她对自己心悦之饶爱意。
在其他人看来,死的只是一个司卫。
是一个人。
可在她看来是世界的崩塌。
是生的意志的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