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玉被人押着,带进大帐,有些鼻青脸肿,那脸本来挺好看的,结果被糟蹋成了食铁兽。
李仙草想做个什么眼神,让史玉闭嘴。
结果这家伙看到李仙草,实在压抑不住情感,直接喊了出来:“仙草,你怎么来了?”
曹宗久还挺惊奇,也看着李仙草,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就暴露了?李仙草有点紧张,不知道怎么应对。
鸠摩千却是很淡然:“咦,李公子,你认识他?”
李仙草反应过来:“史玉?竟然是你?”
曹宗久问道:“哦?你们认识?”
李仙草有些慌张:“他是……他是我‘亲生’父亲的一个朋友!”
直接丢出来一个大瓜,曹宗久还挺感兴趣:“李公子不是李府亲生的儿子?”
此时,李仙草的紧张就显得合情合理了,毕竟提及了家丑,谁的表情也不会好看。
他羞涩地拱手:“让指挥使见笑了,我生父是莫高窟的一个画师,我是被他卖给李府抵债的。这子也是莫高窟的画师,好像……他们还有点师徒缘分。”
“原来是这样。那看来他确实不是细作?”
“他?您是不知道!这个人,胆怕事,除了会画一点画,就是个窝囊废,他哪有那能耐,能当细作?”
曹宗久没心思听他讲这些了:“行吧,那子,你过来看看,这画你能临出来不?要是画好了,老夫一高兴,就把你放了!”
史玉虽然鼻青脸肿了,但好在没山要害。
军营审问细作,也没那么讲究,不会专门找个木架子把人绑起来,就是直接踢,直接揍。
每次被打,史玉都蜷缩起来,护着他的右手,所有地方都能受伤,就是右手不行,他还要画画呢。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书桌前,看了看那尊法相,觉得这画也就一般般吧,虽然看着若隐若现,还挺有意思的。
“这画简单,我能画!”
藏三唐上前提醒道:“就完全临摹就行,那些虚影、残缺也要一模一样,不用你填补,也不需要修正。”
这些画画的,就是喜欢临场发挥了。鸠摩千以前画唐卡的时候,那些师兄师弟,就是喜欢马行空,自由创作。
史玉看了看画,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些画就是一幅“新作”:李仙草是专门来救自己的……他眼里竟然有些湿润。
他仔细观察,然后就蘸墨起笔、勾勒白描,笔触所到之处,线条顺滑,起停转合,十分得当。
色渐黑,曹宗久让人过来掌灯。
藏三唐却是阻止道:“不用着急,他喊掌灯再,不要打扰了他。”
李仙草只能接过蜡烛,也没点燃,默默在一旁守候。
大帐内的其他人,此时已经看不清画面了,只有史玉……他还在画,仿佛他作画的时候,都不用光,靠的就是感觉。
……
半个时辰后,史玉终于收了笔,抬头仰:“好了。”
李仙草这才拿出火折子,把灯点燃。
烛光映射开,这临摹的画,展现在众人面前。
法相保留了贝叶经上的神韵,如来佛祖如坠云端,缥缈虚无,却又让人感觉近在咫尺……
藏三唐和曹宗久凑近一看,也都是想赞叹一番。
奈何肚子里没墨水,也夸不出来什么好词,都是仨字:
“我艹,好!”
“牛牛牛!”
藏三唐为了烘托气氛,竟然直接给跪了,抹着眼泪:“不知为何,我见此法相,就有一种下跪的冲动。”
李仙草觉得他演的有点过了,咳嗽一声,想提醒一下。
谁知道旁边这位曹大人,直接也跪了!而且人家泪流满面:“这就是如来的真身啊,就是真身啊!”
史玉画完画,颓然的坐了下来,一口鲜血涌到喉头,直接呛了出来。
好在已经离开书桌,没有喷到画作上。
曹宗久磕完头,拿起那幅画,迟迟不愿意放下。
李仙草只能提醒道:“都指挥使,史玉也算我的故交,今刚好遇上了,能不能卖我一个人情,就放了他吧。”
“对对对,不是还欠你们李家‘一千两’的人情嘛。放了放了。”
李仙草有些慌乱:“不,不,不,不是这个人情。”
曹宗久根本不听,直接喊来门口卫兵:“告诉老陈,就这史……史……‘这史’我已经查清了,人家就是莫高窟的画师,把人放了就可以了。”
李仙草哭丧着脸:“大人,别啊,我爹让我送这贝叶经过来,是想请您帮个忙……让您把这个人情先欠着的,史玉是我的私交,不能抵这个人情啊。”
曹宗久摇了摇头,心里鄙夷:这年轻人就是年轻啊,这“欠人情”哪里是能摆出来的?
原来是李员外有事想求自己,这忙估计不好帮,得先糊弄过去。
曹宗久露出了然的表情:“也是,只救一个人,怎么能还清呢?这样吧,和他一起的老石家,也一起放了吧。这下总行了吧?跟你爹这人情已经还清了,有事别再找我了。”
李仙草急得跺脚:“不用,不用,老石家跟我不熟的。这人情还是留着,我爹有事要求您的,不能这样啊……”
曹宗久多精明的人,不容分,直接放人了:“来人啊,去把老石家也放了,跟老石,他家的命是李琏救的,人家可是出了千两白银,记得让他去登门道谢!”
“是!”
曹宗久转过头:“仙草,你看这样处置,你们家该满意了吧,一本经书,换了七八个人。”
李仙草无力反驳,颓然的坐了下来。
曹宗久就更是得意了:“诶,仙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告诉你爹,这人情用的不亏!”
“知道了,谢谢大人。”
他还客气两句:“你要是还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嘛。”
李仙草很颓废,史玉听见了,却来了精神:“大人,我的那幅画,可不可以还我?”
曹宗久想岔了, 把手里“法相”藏了起来:“这画现在是老子的!”
史玉赶忙解释:“我是那幅《千里敦煌图》,被你们拿走当做证据了。”
曹宗久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手下:“那破画我留着也没用,让老陈还给他!”
门口卫兵赶忙应诺,出去取画了。
……
等老石一家人被带来,曹宗久就叮嘱道:“老石啊,王家打算对你动手了,本来是要多关你们几的。不过嘛……我这次还仙草一个人情,你回去把家里生意都兑出去,早点离开沙洲城吧。最好是找个愣头青把生意都转手了。要是等老王家来抢,你估计得赔个底朝。
老石还敢什么,只能磕头拜谢:“谢谢都指挥使!”
“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李公子。”
李仙草含泪受了这一拜,看得曹宗久心里十分舒爽。
……
把一众人都接出了军营。
老石家先是告辞而去:“李公子,今日大恩大德,老石家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差遣,您尽管开口,老石就算是赴汤蹈火……”
“没事了,老石,今也真的是你运气好,我本来没打算救你的……你先回去吧,收拾收拾,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一家人又齐齐拜下,给李仙草和鸠摩千行了一礼。
……
等老石家人都走了,李仙草才好奇问道:
“那这卷贝叶经就这么送给他了?卢掌柜舍得吗?”
鸠摩千毫不在意:“放心吧,卢生交代过了,只要把人救出来就可以了。至于贝叶经,他会取回来的。”
“对了,那幅‘法相’,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明明只画了半卷经书,怎么会拼出一幅完整的法相?”
鸠摩千卖了个关子:“史哥,想必你已经看出端倪了吧。”
史玉捂着胸口,解释道:“他并不需要所有经叶都画上图案。只需要隔一张,画一点就可以了。”
“为何?那明明是一整张的法相啊?”
史玉在地上画了几笔,解释道:“我用虚线画了一个圆,即使这个圆很多地方是断开的,并不会影响我们把它认做一个圆,我们的眼睛会自动的补全它。”
图解:这种现象,现代心理学称为:格式塔效应,图像虽然不完整,但大脑会自动补全。
李仙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没有动过曹宗久那半卷经书,只是画了下半卷,然后交叉放置,就出现了整幅画作?你还骗他这桨虚像”!你果然很会‘招摇撞骗,欺世盗名’啊!”
“不会夸人,你就别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