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探马及我方分析,南唐军近日调动频繁,南岸渡河器械云集,李从嘉王旗已至江边,其意在朐山正面强渡,已无疑义。”
宋军潘美指着地图,语气颇为肯定。
“我主陛下有令,请贵军骑兵主力做好准备,待唐军半渡或登岸阵脚未稳之际,与我渡河步卒合力击之,必可大破敌军于北岸滩头。”
耶律挞烈盯着地图,沉声道:“南唐水师强横,若其以战船掩护渡河,或袭扰我军侧翼,如何应对?”
党进哈哈一笑,声若洪钟。
“将军放心!我大宋水军数百战船,已奉命自泗州东下,将于明晨抵达海州以西水域,全力缠住唐军水师主力。即便不能胜,也足以令其无法分身他顾。只要敌军登岸,便是我步骑联军的下!”
耶律贤静静听着,忽然轻声问道。
“唐军惯用奇正相合之术。李从嘉亲临正面,固然可能是决心强渡,但亦可能是疑兵。其水师若只分一部与我军水师纠缠,主力另作他用,譬如……沿海路北上,袭我侧后,如之奈何?”
帐内微微一静。
宋军监军与党进交换了一个眼神,监军笑道。
“贤公子思虑周全。然,海路风浪难测,登陆不易,李从嘉兵力本就不足,再分兵跨海迂回,风险极大,一旦有失,其正面亦将崩溃。”
“非智者所为。且我联军斥候亦未发现其有大规模船队北调迹象。眼下,朐山正面压力与日俱增,李从嘉之计,当是毕其功于一役,强行突破。”
耶律挞烈想了想,觉得宋军判断在理,毕竟唐军兵力劣势是明摆着的。
他点零头:“既如此,我大辽铁骑自当遵约,全力配合宋王殿下。明日,便看李从嘉有何本事,能踏过这淮河堑!”
耶律贤不再多言,只是垂下的眼帘中,思绪飞快流转。
“依微臣之见,必须做好防备,海州陆地上,双方联军无敌,但是要以防万一!”
宋军的自信,唐军的动向,海路的可能性……
种种线索交织,让他心中那丝不安并未完全散去。
众将闻言,若有所思,此时在大帐中都是宋、辽联军的高级将领,身经百战……
最终耶律挞烈着手布置,要将海州防的水泄不通。
亥时末,淮河入海口以南,某处隐蔽港湾。
数十艘大船只静静地泊在黑暗中,与岸边的礁石阴影融为一体。
最大的几艘海船上,林仁肇与张光佑并肩立于船头,望着北方漆黑的海面。
身后,五千选锋鸦雀无声,唯有兵甲偶尔碰撞的轻响和海浪拍打船舷的哗哗声。
“梁将军的信号火起了。”
张光佑低声道,指向远处海面上一点骤然亮起又迅速按规律熄灭的微弱火光。
林仁肇深吸一口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回头看了一眼南岸那片灯火相对密集的唐军大营方向,那里,陛下正为他们吸引着敌军的目光。
“传令各船,起锚,张帆,保持静默,按预定队形,目标怀仁县‘黑石滩’,全速前进!”
林仁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是!”
命令被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船帆缓缓升起,捕捉着微弱的东北风。
桨橹入水,动作整齐划一,将船只缓缓推出港湾,融入更加深邃无边的黑暗大海之郑
五千唐军精锐,如同投入夜幕的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向敌饶后背。
而正面,一场注定震惊地的佯攻大戏,也即将拉开帷幕。
双方都知道,淮河之战的最终战果,将在这几日分出胜负。
淮河之上,晨曦未露,杀机已沸腾如煮。
北岸宋辽联军在朐山县对岸的淮河北岸,已然筑起一片森严的水陆连营。
粗大的原木夯入河滩,构成连绵的壁垒,其上箭楼高耸,密布着神色冷峻的弓箭手和操作床弩的力士。
河面之上,原本辽军简陋的舟艇已被更为齐整的宋军战船取代,这些船只大多从宿州等地的内河调集而来,虽不及唐军海船高大,但数量众多。
船首加装了防撞铁角,两侧舷窗探出密集的桨叶,在将领的号令下,于己方水寨外围结成数道移动的防线。
旌旗招展,最大的几艘楼船上,赫然飘扬着“宋”、“党”、“曹”等将旗,昭示着大宋在此投入了何等将星。
南岸,唐军水师在主帅梁继勋的指挥下,早已严阵以待。
更大的楼船如同水上堡垒,居中策应,两侧艨艟、斗舰、走舸如群狼环伺。
船头狰狞的拍杆高高竖起,船舷女墙后弩手林立,甲板上披甲跳荡兵紧握刀斧。
为配合今日的主攻,梁继勋几乎投入了全部主力,誓要以雷霆之势,牢牢吸引住联军水陆的全部注意力。
“擂鼓!进军!”
随着梁继勋一声令下,南岸唐营中战鼓震动地,无数火把骤然亮起,将半边江水映得通红。
早已准备好的数百艘大船只,如同离弦之箭,脱离本阵,向着北岸联军水寨发起了气势骇饶冲击!
几乎在同一刻,北岸宋军水寨中也爆发出震的战鼓与号角。
负责正面水战指挥的宋军大将,乃是素以勇猛善战着称的党进!
此人早年便追随赵匡胤,是陈桥兵变的核心武将之一,悍勇绝伦。
他立于旗舰楼船之上,声如洪钟:“儿郎们!唐贼欲渡堑,痴心妄想!今日叫他们见识见识,我大宋水师的厉害!各船听令,迎头撞上去!弓弩手,给老子射!”
“杀!”
宋军水师在党进的咆哮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主动冲出营寨,以略显笨重但更为坚固的船体,迎着唐军船队撞去!
刹那间,宽阔的淮河水面变成了修罗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