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坤宁宫内烛火摇曳,光映金壁。
数十名宫女静侍左右,举手投足井然有序,丝竹未闻,连瓷器相触之声亦不曾樱
玉璃案上,珍馐罗列,水陆毕陈。
新出鼎镬之馔热气氤氲,香雾缭绕,沁人心脾。
正位上的太后眸含慈光,凝望着孙女,执箸为她夹取所爱之食,温声道:“阿砚多进几箸,此处珍味甚多,你须常入宫伴我。”
言罢,又添一块排骨于南桥枝碗郑
南桥枝捧起那快堆成山的玉碗,笑意盈盈的道:“那是自然,奶奶这儿好吃的多,又这般疼我,孙女怎会不来?”
南严吃着碗里的菜,笑着嘱咐了女儿两句:“阿砚,婚期未至,多伴你皇祖母才是。”
南桥枝点头应下,待咽下口中之物,才抬眸望向父皇,语气温婉:“父皇,秋儿曾与儿臣,她手下有一位经商奇才,虽为女子,却心怀远志。”
南严来了兴趣:“哦?细细来。”
“此人名唤阮凤栖,乃霁州阮氏长女。”着,她在内心斟酌着用词:“自幼随祖父经商,奈何父不自立,逼得她独撑门户。”
“但因她自幼伴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之下,现在已是十家店的店主,京中最近兴起的栖梧堂,就是她开的。”
南严点头,但还是有些看轻的道:“这也只能是有些赋和家底支撑,何来的经商奇才?”
“此前在渊执银都…月影城。”南桥枝话到一半意识到不对,渊执已经成为南召的附属国,银都也已改名月影城。
“她开店三月,便赚足了一支军队半年的粮草钱。”
一旁的安静吃饭的太后听后惊呼道:“三个月就赚了半年的粮草?”
南桥枝点头称是,她看着自己的祖母和父皇,轻声开口:“是的,她有经商才能,并且一心为国。”
“所以儿臣想,将她封为皇商,为国效力。”
南严眉头紧蹙,拿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他不带感情的道:“此事事关皇商之职,该慎重考虑才好。”
南桥枝自知此事不该操之过急,于是温声道:“是,儿臣也是这样想的,但她的能力儿臣与大哥淮阳郡主,皆有目共睹。”
曲烟蔓听着这父女俩的谈话,放下筷子,带着苍老的嗓音开口:“依哀家看,这京中官商勾结已是腐朽的不可重用,不如设下三重考验,看看她阮凤栖能不能一一通过。”
南严扭头看向母亲,软下声音来道:“母后所言极是,奈何儿子现在实在想不出来什么考验。”
曲烟蔓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他这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出,明显是不想动脑筋,要让自己这个母亲来。
她笑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奈的出心中所想:“第一道,银粮速筹。”
窗外的月明亮而圆润,空中不时飘过几片浅云,鸟儿掠过已经长出新芽的树枝,发出几声好听的啼剑
夜深酉时初,一辆马车从将要落锁的宫门缓缓驶出,在还未化尽的雪面上,留下两轮车轮印。
眼下快到宵禁的时间,路上早就没了人,连周边店铺都已经熄灯,回家睡大觉去了。
马车里,南桥枝披着斗篷靠在车窗处,丝丝冷风吹拂过脸庞,让她有些昏沉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眼下最要紧的,是要确保陈风颂死无葬身之地,这样才能困住他不让他往生。”女子在心中恶毒的想着,这前世今生加起来的仇,早让她失了温婉良善的性子。
又或者,她本就是心狠手辣的人,区别在于前世的她手上没人命。
马车很快停在了公主府前,她搭着阿时的手下了车。
她们一同进了府,待府门自身后关上,阿时这才轻声道:“殿下,陈穗将军遣人回了话,明日在烟青茶肆与公主见面。”
南桥枝微怔,差点就忘了陈穗这个人,看来自己的脑子真的是需要调理了。
她停下脚,扭头看向身旁的拳声吩咐道:“阿时你叫人去备马,本宫待会儿出去一趟。”
“是。”
深夜三更,满只剩月光照亮着大地,鸟儿早已休息,世界一片静谧,只剩女子靴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
南桥枝一身玄色黑衣出现在大牢中,她并未走进去,而是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不用跟着进去。
眼前的铁门被打开,望着门后那长长的走廊,和弯曲的铁牢分路,她走了进去。
在一处分岔路口停下脚,耳朵敏锐的听到不远处,被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陈风颂带着被压抑到疯狂的语气,低声怒吼:“你们这群废物点心,我要你们何用?”
完,他气的猛踢向眼前的铁栏,声音几近怒吼:“我被困在这里好几个月,你们人呢!”
对面,那人一身黑色的皮革制服,脸上的表情带着讨好:“公子稍安勿躁,我们楼山庄救人也需要计划的呀。”
陈风颂双手痛苦的抱着头,在牢房中来回踱步,良久才生气的下了最后通牒:“我只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在行刑前,我还没有被救出去,我的人会移平楼山庄。”
那人陪着笑,恭敬讨好的道:“公子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待人走后,牢房内归于寂静,南桥枝低下头掩住笑意,她这是被气笑的。
她身后的门被再次打开又关上,她想到了对策。
牢房前,看着已经躺下准备了睡觉的人,她伸出两指轻轻敲了敲狱栏。
“咚咚”两声落下,草席上的人有了反应,他本以为是楼山庄的人去而复返,却没想到意外的看到南桥枝。
陈风颂费力地撑地站起身,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狼狈,才用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开口:“可真是稀客呀安宁公主。”
南桥枝眼神轻蔑的看着他开口:“这几个月的牢狱不好受吧?程尚书。”到最后三字时,她俏皮的微弯下腰,眼神含笑的看着男人。
陈风颂后退几步,身上单薄的囚衣,紧靠着冰冷的墙壁,他昂着头看她,眼神中不再有爱,只有那快要冲出眼眶的恨意。
“南桥枝,你也算是终于逮得嘲笑我的机会了。”
南桥枝无所谓的低下头,处理自己靴子上不知何时挂上的干草,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哎呀,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落魄的样子。”
陈风颂看着她漠不关己,毫无情绪起伏的样子,他心里突兀的升起一股怒气,开口的语气像是质问,又带着一丝可怜的意味:“我听你要嫁人了?没想到最后你还是要嫁给别人。”
南桥枝听后就是平静的抬头,对上他那双含怒的眼,语气毫无波澜的道:“陈风颂,本宫很早就劝告过你,害人终害己。”
“手上的因果多了,报应自然也就来了。”
陈风颂脸上的表情带着讥讽,他语气带着疑惑的问:“南桥枝,你这话的时候自己能笑吗?”
他记得冷焰过,南桥枝的公主府藏着地牢,所有与她有仇的人,都被关在那里不见日。
“本宫现在时常疑惑,将军府的出身,战功赫赫的父兄,温柔疼你的母亲,为何还要这样铤而走险?”
“南桥枝,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