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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小说网 > N次元 > 女皇武则天 > 第495章 宸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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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娘方才徐徐开口,语气不疾不徐:

“昨日哀家览卿旧作《谏灵驾入京书》,

字字珠玑,句句切中时弊,只是言辞未免过于峻切,颇有剑走偏锋之嫌,

卿可知,当日此折若是呈上,卿已是暴露于朝堂之上,身陷险境,

卿就不怕引火烧身,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吗?”

陈子昂闻言,心头微凛,面上却神色不改,依旧从容自若。

心思快如闪电,太后虽然如此相问,

但语气似乎并未有怒意,反倒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

话语间更是藏着微微的赞许。

他知道,太后既已见此折,便知其中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绝非沽名钓誉之谈,

此刻这般诘问,不过是试探他的胆识与心性罢了。

他定了定神,脊背挺得愈发笔直,唇角抿成一道坚毅的弧线,

从容拱手,眸光恳切而坚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回太后,去年臣闻大行皇帝灵驾将迁长安,

窃以为不可,故冒死进言,愿以匹夫之见,裨益社稷。

臣位卑未敢忘忧国,

先帝梓宫迁葬一事,关乎民生社稷,耗资靡费,

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臣虽人微言轻,却也知文死谏,武死战的千古至理,

纵然是斧钺加身,身陷囹圄,亦九死其犹未悔!”

罢,他双目炯炯,直视御座之上的武媚娘,眉宇间满是赤诚,毫无惧色。

这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他胸膛微微起伏,颊边泛起潮红,

眼底似有星火灼灼燃烧,

那是一介寒门士子心怀下的赤诚,亦是不畏强权的铮铮傲骨。

武媚娘听罢,眸中精光更盛,她抚掌赞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由衷的赞赏:

“好一个九死其犹未悔!

朝堂之上,多的是明哲保身的禄蠹,

少的是你这般秉笔直书、心怀下的骨鲠之臣!”

陈子昂闻言,躬身一揖,身姿端正如松,语气恳切而坚定:

“太后谬赞,臣愧不敢当,

文死谏,武死战,本是臣子分内之责。

朝堂之上,若人人皆明哲保身,缄口不言,

那社稷安危、民生疾苦,又有谁来担当?

臣既食君禄,便当鞠躬尽瘁,

为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他话音落定,额角青筋微跳,眸光愈发澄澈坦荡,

全无半分邀功之态,唯有一片拳拳报国之心,灼灼生辉。

武媚娘闻言,凤眸之中笑意更浓,颔首赞道:

“朝中若皆如卿这般心怀社稷、忠肝义胆,何愁下不治,四海不平?”

完,武媚娘便敛了笑意,凤眸微凝,徐徐问道:

“你言关陇凋敝,‘自河而西,无非赤地;循陇以北,罕逢青草’,可有实据?”

“臣祖籍梓州,往来两京途中,亲见百姓流离、田地荒芜之状!”

陈子昂闻言,往前半步,身姿挺拔如松,目光灼灼如炬,

“关中遭荒馑,丁男十五戍边,老弱转徙就食,

而长安漕运艰险,‘斗钱运斗米’,

纵使太仓有粟,亦难济嗷嗷之民。”

武媚娘端坐在鎏金凤座之上,耳畔听着陈子昂字字泣血的陈词,心下已是波澜迭起。

她自然知晓关陇凋敝的实情,漕运艰难,

民生凋敝本就是朝堂心照不宣的沉疴隐疾,

可这等针砭时弊的肺腑之言,

满朝文武要么讳莫如深、缄口不言,

要么粉饰太平、歌功颂德,

竟只有一个九品麟台正字陈子昂,

敢在金銮殿上直言不讳,将这层遮羞布狠狠撕下。

她暗忖此人骨鲠正直,确是经世致用的栋梁之才,

却又担心他锋芒过盛,刚直易折,恐难融于这波谲云诡的庙堂。

万千思虑在心头翻覆纠缠,百转千回,

她面上却依旧是一派雍容平和,

凤眸半阖,睫羽如蝶翼般轻颤,唇角始终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瞧不出半分喜怒。

故而她神色未变,语气亦无波澜,继续追问:

“你子以四海为家,那依你之见,

山陵当安于何处?

朝政又当如何安抚民心?”

“臣以为,景山秀冠群峰,北对嵩邙,西望汝海,可营园寝,以安大行皇帝灵柩。”

陈子昂不假思索,侃侃而谈,王霸大略脱口而出,眉宇间尽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至于民心,当停罢不必要之徭役,蠲免受灾州县之赋税,让流人归乡垦荒,复其生计,

更要严申法令,惩戒贪墨,遏止兼并!

关陇世家坐拥膏腴万顷,却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视苍生于草芥,

寒门子弟空怀经纬地之志,竟无升斗之禄以济身,

今太后广开制科,求贤若渴,此乃拨乱反正再造乾坤之机。”

这话正戳中武媚娘心底最深的筹谋,

她凝视陈子昂良久,凤眸之中闪过赞许,颔首道:

“哀家览遍自举之书,多是滥竽充数之辈,满纸浮华辞藻,全无半点经世之策,

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你这封旧折,字字切中时弊,

既有民生之痛,又有战略之见,当真难得。”

她话音一顿,忽然提高声调,声震殿宇,

“你本是寒门士子,无世家援引,无门阀奥援,却敢犯颜直谏,

这份胆识与才学,胜过朝堂诸多尸位素餐之辈!”

陈子昂闻言,眼眶霎时微热,眸中波光闪动,

他强忍心头激荡,再次俯身叩首,额头轻触冰凉的金砖地面,声音恳切而坚定:

“臣所求非功名富贵,唯愿太后明察秋毫,

以百姓为重,以社稷为先,还下一个海晏河清!”

武媚娘抬手示意他起身,语气已然定调,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你的话,哀家已听,

只是先帝寝陵已然营建于关中,此事已无转圜。”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目光如炬,紧紧锁着陈子昂,似要将他的心思洞穿:

“如今哀家广开自举之路,力破门第之见,擢拔寒门俊彦,

却有士族勋贵群起而攻之,此举是悖逆祖制的乱政之举,

更有甚者,暗中勾结宗室,意图阻挠。

卿对此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