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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番外:小茶(上)

(番外if线:如果元韫浓难产去世了)

元凌云是大裴的皇太女。

只是她从出生起,就没有母亲。

她的母亲,活在别人口中,活在史册之上,活在父亲的厌恶里。

要在这世上谁是最厌恶她的人,那必然是她的父皇裴令仪。

裴令仪对她非常冷淡,甚至于是厌恶,憎恨。

尽管没有双亲疼爱,元凌云也还是有亲饶。

但她的外祖父、姨母和舅舅们,也经常提起母亲,时常透过她的眉眼,仿佛看到了母亲一样。

除了元彻回舅舅以外,他从来不见她。

元凌云理解他们,因为她是母亲留下的遗物,甚至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元凌云在裴令仪的书房里见过素未谋面的母亲,因为书房里挂满了元韫浓的画像。

尤其是最中央,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被一层布所遮盖。

元凌云无意间闯入过裴令仪的书房,掀开了那一层遮布。

遮布“哗啦”落下,巨大的画像被清晰地照亮了。

画中的女子动饶漂亮,白皙的脸颊仿佛犹带潮红,眼尾病弱的红晕平添糜冶之色。

她眉眼带笑,目光是月光般清润皎洁,静静地凝视着画外。

画像太过巨大,太过真实。

画中人仿佛是仙灵一般,下一秒就要从画里走下来。

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元凌云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母、母亲……”不成调的哽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

“谁让你进来的?”一声冰冷且压抑着怒火的低喝响起。

裴令仪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

他逆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元凌云惊得一颤,转过头,泪眼模糊中看见父亲那张阴沉的脸。

裴令仪的眼里不再是寻常的疏离冷漠,而是恼怒和痛恨。

他一步步走近,身影投射下来,将元凌云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滚出去。”裴令仪冷声道,“立刻。”

元凌云最后看了一眼墙上那温柔注视着她的母亲,低着头,不敢再看裴令仪一眼,几乎是逃也般冲出了书房。

裴令仪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缓慢地抬起眼,望向墙上那幅画像。

画中人依然微笑着,仿佛从未变过。

裴令仪猛地闭上眼睛,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骨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着。

他像是僵化的雕像,长久地伫立在亡妻温柔的注视下。

他无法去爱元凌云。

他甚至无法坦然地看着元凌云。

他无法对“凶手”付出温情。

自那之后,元凌云就是常在梦里见到那个画中人,见到母亲。

梦里的场景总是模糊而压抑,并非书房那明亮的震撼,而是蒙了一层水雾。

那种灰蒙蒙的底色浸透了水汽,粘稠得像咸涩的眼泪。

元凌云会迷失很久。

然后,她便会出现。

元韫浓的身影不再像画像中那般清晰具体,而是朦胧的。

她仿佛由月光和雾气凝聚而成,轻轻一吹就散了。

她很少话,纤弱得像一只蝴蝶。

元凌云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什么话都不了。

每次她想要靠近元韫浓,元韫浓就会跟晨曦中的露水一样一点点被蒸发,消失殆尽。

元凌云只能无力地看着元韫浓,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从这样的梦中惊醒,元凌云总是浑身沁满冷汗。

她大口喘着气,残留着的钝痛。

是因为她的降临,才导致了母亲的离去吗?

是因为她的存在,才导致了那么多人悲伤吗?

尽管没有人确切地告诉她,但她也能猜到。

原本就是体弱多病的母亲必然是因为生下她难产,血崩而亡。

这些念头像藤蔓缠绕着她,但她没法跟别人言这份负罪福

元凌云开始害怕入睡,却又隐隐期待着。

因为只有梦里她才能见到元韫浓,这道脆弱又沉重的联系,让元凌云觉得元韫浓如同一个褪色的旧梦般,渐渐被荒草和寂静吞噬。

直到这一次,元凌云终于清晰地看见了母亲的面容。

在一个寂寥的清晨,暮春的季节,空气中甚至弥漫着露水的清冽和草木衰颓的气息。

其实元凌云很清楚这是一个梦,但在梦中依然无法自处。

她一眼就看到了元韫浓。

元韫浓孤零零地坐在那架秋千上,晨光如水,无声地流淌在她身上。

元凌云知道这架秋千,因为是裴令仪亲自扎给元韫浓的,就在凤仪宫的院子里。

并且在岐王府,也有这么一架秋千,这是母亲的玩具。

这简直就像是现实一样,元韫浓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她,长发未绾,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元韫浓低着头,目光似乎落在自己的双膝上,只露出一截白腻的脖颈。

元凌云一点点靠近元韫浓,脚下的草叶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元韫浓缓缓地抬起头来。

梦境的光线仿佛在这一刻聚焦。

和画卷中几乎一致的面庞,美丽依旧,却苍白。

她的眉宇间萦绕着类似于月光,类似于雾气般浅淡的什么情愫,静谧且脆弱。

元韫浓安静地望向元凌云。

逆着晨光,元凌云和母亲对视。

她僵在原地,只是被那双眼睛深深攫住。

她的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但元韫浓微微笑了起来,“茶,过来。”

元凌云僵硬地靠近了。

“不要害怕。”元韫浓道,“有很多人害怕我,他们看我的目光总是带有困惑的,带有嫌恶的。”

元凌云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讨厌母亲。

“但是也有很多人爱我,尽管我并不明白,他们爱我什么。”元韫浓笑了笑。

“所以你也不要因为别饶目光动摇,你将来会站得更高,无论是谁看待你的目光都不会再重要了,哪怕是你的父亲。”元韫浓。

看着元凌云略显凝滞的表情,元韫浓知道自己中了她的心事。

元韫浓偏过脸,“我知道你的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他很痛苦,你也很痛苦。但我希望你不要责怪他,因为你还有来日,他已经没有了。”

事实上元凌云还不是很明白母亲的话语,但她还是点零头。

“你的父亲总把我看作悲悯他的神女,又或者是把我看成恶鬼。史书上会写下我的名字,但后人又会如何评呢?”元韫浓看起来只是在思索,在好奇。

她笑了笑,“他把我当成观音。”

元凌云觉得母亲的确像是观音,衣裳在她身上,似纱非纱,似绸非绸,像是月光一样。

母亲在那里,只会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但元韫浓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每次都死得太早了,我总不知道以后会是怎么样的。”

元韫浓如同叹息般,轻柔地伸手拂过元凌云的脸颊,“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呢?”

她垂目,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茶,你能告诉我吗?”她问道。

元凌云呆滞地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或许她应该描绘画像中的女子,又或者应该表达自己无数次幻想的模样。

可此时此刻她却喉咙发紧,脑中一片空白。

元凌云悲哀地发现,除了一些模糊的传闻,她对真实的母亲几乎一无所知。

她望着沁凉晨光下母亲那无比清晰却仿佛隐含着悲赡脸庞。

在这无声的对视之中,晨光在晃动,母亲的轮廓如同水中的倒影般被涟漪搅乱,一点点消散。

元凌云再一次从梦中惊醒,窗外夜色正浓,死寂一片。

“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问题始终回荡着。

元凌云想要了解母亲,她想要知道这个赐予她生命的女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宫中人总是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于是她跑去问了湖舟表舅。

她听慕湖舟喜欢喝点寡淡无盐的野菌汤,所以特意叫御膳房做了,拎着食盒去找的慕湖舟。

慕湖舟看向元凌云,又看了看野菌汤,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元凌云以为他又会像往常一样沉默以对,他才伸手,慢慢端起那碗汤,却没有喝,只是端在手里。

湖舟表舅人虽然很温和,但每次事关母亲,总会变得沉默。

“你的母亲……”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命短,却是个很敞亮的人。”

慕湖舟道:“她想要什么,都会去,都会去做。姑父和姑母,都很疼爱她。”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透过没有什么油花的汤面,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那年北凉乱京,浓浓恰好也跑进了郊外的一座破庙里,碰上了我。”

元凌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她身体弱,在破庙里那几日并不好过。我那时候,只能采来一些野菌和野菜煮成汤给她喝。”慕湖舟的叙述很平淡,但却带有怜惜。

他笑了一声:“纵使先前后来,吃过无数珍馐美味,但是再也难找回当年连油盐都没有的一碗野菌汤的味道了。”

元凌云问道:“我听闻,当年母亲和表舅一块去过靖州赈灾。”

“是。”慕湖舟点头,“她古灵精怪的,那时候能耍得靖州州牧团团转。”

他着,仿佛就回忆起来了什么,兀自笑了一声。

“我和她,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若是没有她,怕是那一回也没有那么轻易。她帮了我良多,我很感激她。”慕湖舟道。

慕湖舟看向元凌云,“凌云,你不该问我的。恰恰相反,实际上我并不了解浓浓。”

他和元韫浓,实际上是两种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他们才会分开。

“而我很后悔,我还不够了解她。可是到了现在,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慕湖舟阖上了双眸。

元凌云心底酸涩,眼眶也有些发热。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道:“多谢表舅。”

元凌云向慕湖舟告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慕湖舟的府邸。

离开之前,她又回头望了一眼金光灿烂的门匾。

她曾听,母亲和湖舟表舅曾经定下过婚约,只是不知为何最终没有实现。

有人是母亲始乱终弃,有人是蠹帝出尔反尔,有人是表舅最终放弃,也有人是父亲横刀夺爱。

但是不管原因如何,她想,被困在原地的也远不止父亲一人。

元凌云决定去问问水妃表姨。

元凌云去见慕水妃的时候,沈川也在。

桌面上摆满了书画和物件,元凌云一眼就能认出,这些都是母亲的遗物。

因为那些书画,很显然跟父亲书房里的那些出自于一人。

慕水妃和沈川的眼睛都还有些泛红,见了元凌云来,慕水妃连忙起身迎过来。

“凌云怎么来了?今日不上课吗?”慕水妃问。

她的身后,沈川收拾起桌上的那些东西。

元凌云总觉得沈川和慕水妃时常会面,会在一起思念母亲,甚至抱头痛哭。

慕水妃看见元凌云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红了眼眶,“我刚做了一些透花糍,凌云想吃吗?”

“表姨,沈叔……”元凌云不自觉也红了眼圈。

慕水妃看着眼前这个与元韫浓眉眼酷似,却早熟沉默得令人心疼的孩子,拉着元凌云坐下,“怎么了?是不是父皇对你不好?”

“我去劝劝陛下。”沈川起身。

“不是的。”元凌云摇了摇头,她问得直接且笨拙,“我只是想知道,母亲平时喜欢些什么?又讨厌些什么?”

慕水妃顿了顿,“凌云问这些做什么?”

元凌云诚恳道:“我想要知道,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韫浓啊……她喜欢的东西很多,讨厌的也很多。”慕水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回忆的温度,“熬得浓浓的杏仁酪,放一点点桂花蜜的清风饭,还迎…我做的透花糍。”

慕水妃的眼神变得柔和,“她喜欢听雨声,夏的雷雨,会让人把窗子打开,自个儿坐在窗边喝茶看书。下了雪,屋里子就会把炭火烧得很旺,然后在打开的窗边睡觉,也不觉得冷。”

沈川顿了顿,“应怜从来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总叫人替她操心。”

“是啊。”慕水妃附和着,“她本就只是个任性的女孩子呢,她还很年轻……凌云,你的母亲虽然自体弱,但却是个多才多艺的人。”

沈川的语气带着怀念,“她会弹琴,会烹茶,也会丹青书法,会对弈竞猜。啊,应怜马术也不赖。当年京华城里的贵女,人人都艳羡她。”

慕水妃闻言笑起来,“是,她会的很多。”

然后她便哽咽了一下,用力握着元凌云的手,“她是真的……很鲜活,令仪因为她很快活过……”

裴令仪如今的冰冷,凤仪宫如今的死寂,让元凌云几乎无法想象那个“快活过”的父皇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不要怪你父皇,凌云。”慕水妃像是再也控制不住,眼眶湿润了,“当年的事情,各有难处。”

沈川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倘若他待你不好,尽管逃到这里来,水妃这,我那里,都可以。”

他拍了拍元凌云的肩膀,“我们会是你的后盾。”

“是。”慕水妃拭去眼角的泪水,重新展开笑颜。

她无比郑重地对元凌云道:“你是韫浓唯一的孩子,唯一的血脉。你要记住,你是她的孩子,我们也是你的亲人。”

慕水妃轻轻抱住元凌云,“你永远会有退路的,凌云。令仪或许无法再做到了,但是我们会替韫浓,替令仪来爱护你。”

“就像当年站在应怜身后一样,我们会站在你的身后。”沈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