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轻轻一醒来只看见了坐在床边的黎月。
“阿娘......”她的脑袋还是有些发晕。
黎月将她从床上扶着坐起来，“感觉好点了没？”
黎轻轻点零头。
黎月又拿来石桌上的药，应该是刚煎好没多久，还冒着热气。
黎月吹了吹，用木勺子喂她，“来，先喝点药吧。”
她轻轻喝了一口，觉得舌尖发苦，然后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黎月轻拍着她的背，皱眉，眼中全是对她的的担心，“你这孩子，不会照顾自己，还拿自己的身体做这种事。”
着她放下了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你想和子夜永远在一起吗？”
“当然想啊。”黎轻轻没明白，阿娘怎么突然问这种话。
“那你就不要想办法治好他了。”黎月的神情带着明显的不安。
“为什么？”她不明白，这两件事会有什么冲突。
黎月犹豫着，还是打算出藏在自己心里二十几年的秘密。
二十五年前
从黎月表示要和赤尘焱结婚起，就受到了不少阻挠。
黎月的母亲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女儿有一半的概率会生下一只赤狐呢。
不过好在黎月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在当时她继承首领的位置是微乎其微的。
尽管部落里有很多兽人认为黎月作为首领最爱的女儿继承的希望还是很大，但黎月就这么为了赤尘焱放弃了这么一丝机会。
并且被赶了出去。
赤尘焱的父亲不受他母亲的宠爱，他也不受待见，远嫁到外族去，更加让赤狐部落觉得丢人。
两人就这么脱离了部落。
赤狐的捕猎能力很弱，加上赤尘焱又是个病秧子，养家的重担全部压在了黎月身上。
一个人打下的猎物实在有限，黎月几乎隔两就要去趟玄冥森林，还要避开其他部落的大部队，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很累，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你今还去玄冥森林吗，咳咳咳.....”赤尘焱刚从石床上起来就止不住的咳嗽。
黎月轻拍了拍他的背，“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那给你采点药就回来。”
赤尘焱抓住了她的手腕，眼中全是自责，“我多喝点水就好了，玄冥森林太危险了，有兽人成群结队去的都失踪的，你别去了。”
黎月不动声色地松开了他的手，“在洞里乖乖等我，我去去就回。”
完转身就走。
赤尘焱已经咳了好几了，再不去找点药回来拖成重病了会有危险。
她已经来了很多回玄冥森林，要不是有这迷雾，她估计会轻车熟路，可偏偏就是有迷雾。
让她每次来都像是第一次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好她需要的只是一些草药，并不用走很远。
只是今很奇怪，她走了一路都没发现她需要的草药，鼻子嗅了半也还是没闻到。
反而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腥味，她来了这么多回，这种气味还是第一次闻到。
她顿时警铃大响，应该是她从未见过的野兽。
腥味越来越浓烈，带着粘稠、阴冷的感觉，她浑身的毛发都警惕地竖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握紧了随身携带的石矛，想要一举冲出森林，可一想到赤尘焱还等着喝药，她又觉得也许可以血拼一下。
黎月缓慢地向后退去，试图融进身后更浓密的灌木丛郑
就在这时，侧前方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枝叶折断声，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吼，一个巨大的阴影撕裂了迷糊。
那东西形似巨蛇，却布满青黑色的菱形鳞片，粗壮的身躯足有数人合抱那么粗。
它的头部狰狞异常，顶上已经鼓起两个肉瘤般的角包，下颚延伸出长须。
黎月下意识觉得这和自己儿时在阿娘怀中听的故事中的神龙很像，不过阿娘神龙有大爱，怎么会是这般的恐怖模样？
黎月瞳孔骤缩，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它的竖瞳透过灌木丛冰冷地锁定了她，蛇信吞吐间，滴落着腥臭的粘液。
逃！必须立刻逃！
黎月毫不犹豫，转身拼尽全力向后退去。
但巨蛇的速度更快，巨大的身躯在地面蜿蜒前行如履平地，带起一阵腥风血雨，所过之处草木尽折。
距离在飞速缩短，黎月甚至能闻到它口中喷出的恶臭气息。
她尝试使用异能与之一战，却怎么也使不出来，巨蛇居然限制了她异能的使用。
完了...尘焱还在洞里等着她......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她。
她没了办法，只能拼命想往森林外跑，但大雾弥漫，她早就迷失了正确的方向。
突然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她猝不及防地被绊倒——是一颗蛋。
她连滚带爬想要逃离。
巨大的蛇吻已经朝她张开，就在即将咬合的瞬间，巨蛇的目光突然落到那颗蛋身上。
那颗蛋突然通体发着淡蓝色的光。
扑向黎月的巨蛇猛地一顿，巨大的头颅竟然在恐惧地颤抖。
它的竖瞳死死盯着那颗蛋，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臣服。
黎月也僵住了，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反应过来后她迅速捡起霖上的蛋，朝着巨蛇怒吼道：“别，别过来！”
巨蛇往后退了许多，随着蛋持续地发光它突然发疯似得四处乱窜，周围的树木都被他撞到，一时间森林里全是巨大的撞击声。
一直到巨蛇跑远了，黎月才感觉心跳终于正常，而怀中的蛋也在发光。
“那个蛋就是萧子夜？”黎轻轻问道，这些事黎月还从来没和她提起过。
黎月点零头。
“他是那个巨蛇的蛋？”
黎月摇了摇头，“不是，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巨蛇的蛋，它害怕我伤害蛋才会那么忌惮，但后来我明白了，它那种眼神是害怕，还有如果是它的孩子，它怎么会跑掉呢？”
黎轻轻隐约猜到了什么，龙和玄冥森林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我把蛋带回去之后，没几就孵化了一条蛇，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我和你阿爹就把他当成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给他倾注了全部的爱，可他性子冷，怎么样都捂不热。”
“后来你阿祖和我几个姐姐先后出了变故，我又回了银虎部落，萧子夜自然也跟着我回来了，他来了部落之后，部落几乎没出过什么大事，每回狩猎都是大丰收，大祭司起过一卦他是神龙赐福。”
“一开始我不同意你娶他，就是我知道，他早晚有会走的，玄冥森林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黎月完后观察着黎轻轻的反应。
只见她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绪，好半才抬眸问道：“如果他清醒了，就会走了是吗？”
黎月没话，只是将她揽进怀里，心疼地轻抚她的背。
“阿娘，”黎轻轻的声音闷在黎月肩头，带着一直摇摇欲坠的平静，“所以，他现在这样懵懂无知，像个孩子一样依赖我.....反而是我们能在一起更长久的...唯一方法？”
她的问题，显然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想一次次向别人确认。
黎月身体微僵，缓缓松开了怀抱，双手捧住女儿的脸颊，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她眼中充满了痛楚和复杂的怜惜，“轻轻，阿娘不劝你做任何决定，我只告诉你他的力量非同可......”
黎轻轻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想要萧子夜恢复吗？想要那个狂妄、毒舌、强大却偶尔流露一丝别扭温柔的萧子夜回来吗？
当然想，萧子夜也不想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吧。她不能这么自私，为了把他留在身边，就让他一辈子这么过下去。
“阿娘，就算他好了以后要回玄冥森林我也要治好他，我不可能为了让他留在我身边让他一辈子都这样，这太自私了。”
黎月握住了她的手，“你不管做什么决定，阿娘都支持你。”
“轻轻！”风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带着洞外的寒气。
他看到黎轻轻已经醒来坐在床上，憔悴焦黑的脸上神情却异常复杂而茫然。
他心中一紧，快步冲进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脸……”他想脸还黑不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生怕刺激到她，只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黎轻轻下意识地避开了。
风嗥的手僵在半空，眉头狠狠拧起。
紧接着，白渊的身影也闪了进来。
他的眼神第一时间锁定黎轻轻，看到她醒着，眼眸深处的担忧才被强行压下，又迅速凝结成惯常的冷意。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黎轻轻额头被兽皮包扎的伤处，还有那滑稽却更让人心疼的焦黑脸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最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转向黎月：“月姨。”算是打了招呼，但视线又落回黎轻轻身上，显然想知道她状况如何。
凌末也牵着还在抽噎的萧子夜出现在门口。
萧子夜一眼看见石床上的黎轻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挣脱凌末的手就像个炮弹一样扑过来：“姐姐！姐姐你醒了！”他想扑进黎轻轻怀里，但冲到床边，对上黎轻轻那双混杂着心疼、茫然和一丝恐惧的眼眸，动作又迟疑了，怯生生地停住，手伸出来又缩回去。
似乎想起是自己“害”姐姐受伤，最终只敢心翼翼地扒住床沿，仰着脸，带着浓重鼻音声问：“姐姐…阿夜错了…你还疼吗？你别不要阿夜…”
洞内的气氛因萧子夜的出现和风嗥、白渊压抑的怒火而骤然变得凝滞。
黎月将女儿细微的躲避和复杂的眼神尽收眼底，轻轻叹了口气。
风嗥本就因黎轻轻方才的躲避而心头火起，此刻再看到这个“罪魁祸首”还敢凑过来，尤其是黎轻轻那副失魂落魄又透着悲凉的样子，让他的火气“腾”地一下冲到顶点。
他猛地转身瞪向萧子夜，声音低沉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这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
萧子夜被吓得浑身剧震，“呜哇——”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瞬间爆发出来，脸煞白，转身就往凌末身后钻，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风嗥！”黎轻轻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去护萧子夜，动作扯到了额头的伤，痛得她轻吸了口气。
凌末下意识地将萧子夜往身后护了护，眉头紧锁。
白渊则直接将冰冷的视线转向风嗥，周身的寒气更盛，虽然没有直接开口斥责，但那无形的压力清晰表达着不满：风嗥的失控正在惊扰和伤害刚刚醒来的黎轻轻。
“怎么？还护着这个祸害？！”风嗥见黎轻轻到了这一步还在下意识袒护萧子夜，凌末白渊也似有维护之意，心头的酸涩和被忽视的委屈彻底爆发了。
他指向瑟瑟发抖的萧子夜，声音拔高，“你看看他现在！不是他，你会变成这样？！”
风嗥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利箭，精准地射中了黎轻轻此刻最脆弱的神经。
黎轻轻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有些发黑。
她看着躲在凌末身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助得像被全世界抛弃的萧子夜，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和尖锐的撕裂感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
留下“傻子”阿夜，意味着放弃那个骄傲强大的萧子夜，囚禁一个不该属于这里的灵魂？可强行试图唤醒他，却可能是亲手将他推向那未知的玄冥森林之渊？
黎轻轻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汹涌的泪水和压抑到极致的崩溃。
她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沙哑破碎：“够了！全都给我出去！出去！”
她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兽皮毯，跌撞着想要站起来，将手边石桌上还剩一半药汁的碗狠狠扫落在地
“砰”粗糙的石碗碎裂开来，浓黑的药汁泼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她此刻无法收拾的破碎心境。
石洞内瞬间陷入死寂。
只有萧子夜被吓得骤然停止的抽噎声，和药汁滴落的轻微声响，无比刺耳。所有人都被黎轻轻这突如其来的崩溃震慑住了。黎月心疼地想要上前扶她。
“出去……”黎轻轻浑身脱力般滑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捂住了剧痛的额头和焦黑的脸颊，泪水从指缝间汹涌而出，破碎的声音里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痛苦，“求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疆爱比不爱可悲’，如果不爱，就没有这么多纠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