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尘也是战利品,就这么还给你,我是不是很亏?”
会挽雕弓如满月,金乌羽箭琉璃般的七彩光泽映着张哲翰讨价还价的嘴脸。
清洁工呆了呆,没想到这菜鸟竟然敢敲诈勒索,不过话好像也没毛病,拂尘确实是他的战利品,“我放你出上帝之城。”
张哲翰一点都不买账:“就这?你以为我傻啊,你放不放我都能出去,否则梯怎么办。”
清洁工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拿来交换拂尘,只好问道:“你想要什么?”
张哲翰想都没想道:“进内城,沈渊。”
清洁工面露难色:“内城的事我管不了。”
“做人咋就那么不诚实呢?咱俩谁不知道谁啊,不要逼我破好不好。”
张哲翰这话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底,清洁工究竟是不是书僮也只是个揣测,敢这么也不是毫无依据。
陆压是清洁工的仿生人,能在上帝之城释放明他一直在城里,问题在于,清洁工是蝎的职务,你以什么身份进的上帝之城?
太初境不可能当卫道士,也不可能是上帝的仆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书僮。
“你果然是……”清洁工一半没往下,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还是劝你别去了,你会死在池子里的。”
“那是我的事。”猜测被证实,张哲翰心中一宽,许多疑点都迎刃而解。
“赶着去投胎,真没办法。”清洁工着,伸出右手,“拿来吧。”
张哲翰一愣,“什么?”
清洁工反问道:“你身上不是有玉符吗?”
问题是怎么拿,张哲翰这会儿一手执弓一手扣弦,腾不出手拿玉符。
“你不许动!”张哲翰张着弓心后退,箭头始终瞄准清洁工。
退入拱门,取出玉符递给红案,才又出拱门,保持瞄准姿势。
红案在后面一扬手,玉符暗器般射向清洁工。
清洁工两指一夹,握住玉符十几秒钟,松开手掌,玉符缓缓飞回,红案伸手接住。
这就是丹玛斯的“备案”?看着像庙里的和尚开光,是不是也太简单了。
“可以还我拂尘了吧?”清洁工问道。
张哲翰反问道:“我怎么确定玉符是不是有效?”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全世界都可以相信,就是不能相信你。”
“好吧,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等你进了沈渊再给我。不过,更大的可能性是我自己去池子里捞出来。”
清洁工罢,就地消失。
他竟然能在墟使用阴遁,张哲翰想了想也就不再吃惊了,太初境神佚物都不受规则限制,何况太初境本人,那绝对是真神一般的存在,什么能限制住他。
没有人一只手拿过两件太初境神佚物,张哲翰取出拂尘嘚瑟地拿在手上,光幕提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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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称:太乙玉麈】
【类别:规则类】
【属性:无】
【境界:太初境】
【功能:归寂】
【技能:涤尘引】
【消耗体力:70%】
【状态:可装备】
【融合度:100%】
【备注:太乙真人法器,《道藏·皇至道太清玉册》卷五:\"拂子者,净秽除尘,仙家仪卫也。太乙真人执之,扫业障而登真。\"《云笈七签》卷七十二《金丹部》:\"老君持拂,挥三界之尘;真人执帚,辟六鬼魔。\"可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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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玩玩!”红案叫着,伸手就抢。
张哲翰连忙转身护住,“姑奶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红案噘着嘴:“怎么了嘛。”
“这玩意杀若基因值,”张哲翰扬了扬拂尘,“你随手一挥搞死一大片,刚才练级就白练了。”
“哦,”红案三只眼一转,“那你刚才杀了那么多鬼,岂不是掉了好几万基因值?”
她虽然莽,却一点都不笨,张哲翰没敢负级的事,敷衍道:“我没事啊,没级没境的,掉多少都一样。”
红案眼珠子还在转,琢磨到底怎么回事,张哲翰揽住她的纤腰往外走:“别想了,脑瓜子想多了会变笨的。”
一步跨出墟,两人站在青石碑前,刺目的白光如利剑般扎进眼底,鼻腔里涌入青草混着泥土的芬芳,取代了山洞腐殖质的腥气,连舌尖都泛起一丝清甜。感受到阳光如细密的金砂,顺着脖颈、手背的每一寸毛孔渗入,驱散骨髓深处的阴寒。
“心!”还没来得及适应刺眼的光明,红案的惊叫混着锐利的风声灌入耳郑
“噗!”
张哲翰睁开眼睛,看见红案的头被一把刀劈成两半,美丽的竖眼从中间裂开,大红色颓然萎顿。
刺眼的阳光被一片青色阻挡,皮肤感到尖锐的寒意,左左两侧阴影中,两道寒光裹挟着劲风袭来,而劈开红案那把刀也顺势改劈为刺,直击前胸。
三名青衣卫三面夹击,容不得瞬息迟疑,张哲翰左手将正在弥合的红案推入墟,右手本能挥动手中的拂尘。
白色尘尾划出一道反向圆弧,幻化出一片白色与玄色混成的光芒。
三名袭击者在光芒中寸寸崩解,瞬间褪去所有色彩,化为灰白色的齑粉,被光芒尽数吞噬。
时空仿佛突然停滞,光芒在寂静虚无中消逝。
温暖的阳光重新照在张哲翰苍白的脸上,他感觉胸闷气短,手脚发软,整个身体被掏空。
从布囊中取出一颗还元丹塞进嘴里,顾不得去捡地上洒落的物品,就要往石碑上撞,想去看看红案怎么样。
突然感到旋地转,空气泛起水波般的涟漪,身体被万钧巨力拉扯成波浪形,没觉得移动,环境却发生了变化。
石碑不见了,周围不再是花草树木,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被腐臭与霉味替代,混杂着汗酸、血锈与粪便的气息,黏腻地贴在鼻腔里,令人作呕。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狭窄空间,一面是胳膊粗的铁栅栏,三面是厚重的石墙,墙上布满青苔,墙缝里凝结着暗红的污渍,不知是干涸的血迹还是泥浆。
栅栏外间隔五米是第四面墙,下方有一道铁门,锈迹斑斑。
身上穿着赤褐色囚衣,脚踝被粗大的铁镣锁住,金属的凉意顺着皮肤爬进骨髓,稍微挪动,铁链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一束黯淡的光从头顶狭的石窗漏下,照亮满地干草和污秽, 那扇窗有五六米高,戴着脚镣的普通人状态你别想够着,就算够着也出不去,它同样有铁窗棂,而且只有一本书大。
狱!
又中招了,蒙哥马利用三名青衣卫的代价把你弄进了上帝之城的监狱。
青衣卫打不过你,却可以逼你出手,最佳地点不是在上帝之城的出入口,而是在墟的石碑前。
在光线骤变的瞬间合击,无论谁杀了谁,最终的赢家一定是蒙哥马利。
吕载扬曾经过,任何人犯了规,都会被狱自动关押,装备栏所有武器都会被没收,敕牌也会被收走,所有技能、功能都会失效,你想逃脱绝无可能,除非重新获得敕牌,否则永远出不去,仆人们可以来捞人,以敕牌相威胁。
张哲翰急忙伸手去腰间摸布囊,没摸着。
布囊没了,里面的象雷戟、敕牌和拂尘都没了。
囚衣的粗粝蹭得皮肤发痒,穿在身上的那些“外挂”也全都没了,半麝皮履、海妖王紧身衣和垃圾手套都被扒光。
除了右手拇指上那枚扳指和脖子上的长命锁。
琥珀色的扳指发出若隐若现的光,仿佛在呼吸,又像在倔强地抗争。
扳指没被收走很好理解,上帝之城的规则无法作用于太初境神佚物,所以收不走后羿弓,可这长命锁不过是普通神佚物,怎么也没被收走?
拂尘同样是太初境神佚物,为什么被收走,张哲翰推测是因为没来得及放进装备栏进行融合,还不是你的,被当成一般神佚物收走了。
全身被扒光,任何技能和功能都不起作用,又是负级,无疑处在有生以来最危险最脆弱的状态,心中涌起难以言状的恐惧。
“嘭!”
张哲翰试着往墙上拍出一掌,只在青苔上打出一个掌印,露出的花岗岩毫发无损。
又试着去掰铁栅栏,纹丝不动。
想想好笑,“永远出不去”的狱,哪那么容易撼动。
用清洁工给的那枚玉符应该能出去,可惜在红案那里,其实带进来也没用,同样也会和其他东西一样被褫夺,根本就没机会用。
哐啷,吱嘎嘎。
栅栏外的铁门开了,进来一个人,走到铁栅栏前,拉下青色披风上的三角帽,露出一张英俊的脸,鹰隼般的眼睛透着阴鹜气。
监,蒙哥马利。
张哲翰心里慌得一批,这时候蒙哥马利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死也要死得有尊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怂,张哲翰强装镇定道:“你来杀我?”
出人意料的是,蒙哥马利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以谈判的口吻道:“只要你同意合作,我可以放你出来。”
张哲翰心中稍宽,顺着话头敷衍:“怎么合作?”
蒙哥马利波澜不惊道:“交出九鼎,同意担任凶。”
换成大白话就是,我要梯控制权,你来当我的手下。
这句话虽然毫无新意,但证实了他的野心,既然是谈生意,肯定高开低走,张哲翰试探道:“可是蝎,杀了你,我就是紫薇垣。”
蒙哥马利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而是了个老生常谈的理由:“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父亲。”
张哲翰没有掉进“父亲假”的自证陷阱,反戈一击道:“既然你是我父亲,为什么还要没完没了杀我?”
逻辑很简单,我就当你是父亲,我不杀你,可你为什么要杀我,这是父亲该干的事吗?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你这个“父亲”是假的。
蒙哥马利噎了一下,勉强道:“我知道你死不了。”
张哲翰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父亲”问题纠缠下去不会有结果,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开始试探另一个问题:“你儿子我志向远大,怎么可能屈就区区凶。”
蒙哥马利冷冷道:“通过死亡考试再吧,毕竟北极星之下有三垣,你不用弑父也能和我平起平坐。”
“三垣”即紫微垣、太微垣、市垣,这不是重点。
“通过死亡考试再”的意思是你还能继续考试,你还有明,张哲翰突然就不怕了,蒙哥马利没想杀人。
是不想杀,不能杀,还是杀不了?
张哲翰换了个视角试探道:“我帮你杀清洁工吧,那样你就可以上位了。”
蒙哥马利微微一震,“别胡扯了,就凭你,怎么可能。”
没不想,也没不行,而是你做不到,戳到痛点了,他还真想谋朝篡位。
张哲翰手中现出后羿弓,挽弓瞄准。
蒙哥马利下意识闪躲,随即恢复镇定。
“腾~~”
金乌羽箭离弦,射向蒙哥马利,但蒙哥马利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不是他不怕后羿弓,而是他知道金乌羽箭根本就射不着他。
确实,羽箭抵达铁栅栏时,虚空再次泛起水波般的涟漪,箭矢消弭于无形。
张哲翰确认了一件事,自己很安全,蒙哥马利就算想杀也杀不了。
胳膊粗的栅栏其实是一道结界,外面的人杀不了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杀不了外面的人。
囚室竟然成了保护罩,真是意外啊,倒也算公平,从法律的角度,囚犯未经审判定罪,谁也不能杀。
没了性命之忧,张哲翰心中的恐惧荡然无存。
蒙哥马利对张哲翰仍然拥有后羿弓似乎并不意外,他好像不知道陆压奉命进行死亡考试被俘的事,否则一定会讥笑你为什么没把拂尘留住。
于是局面出现了微妙的平衡,既然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谈判也就成了平等的谈牛
但在蒙哥马利看来,张哲翰用这一箭宣示了能力,告诉你这世上能杀太初境的人不多,我算一个,我能帮你实现野心。
沉默半晌,蒙哥马利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栅栏里:“你真愿意帮我?”
“你不是我父亲嘛,不帮你帮谁。”张哲翰收起后羿弓,“就算你不是我父亲,听没听过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如果是在以前,猎物不可能有资格和猎人谈利益,如今攻守逆转,蒙哥马利也不得不承认,谁是猎人谁是猎物的边界越来越模糊,但他仍然将信将疑:“你不会是想哄骗我,让我放你出来吧?”
“你大可不必放我,我无所谓,”张哲翰嘴角微微一翘,“你觉得你老板会一直把我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