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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不知是因为左行被净涪对皇甫成态度和动作引起了他对皇甫成的疑心,还是因为左行自己对皇甫成本也没有多少信任,哪怕皇甫成此时的际遇看上去再是落魄艰难,左行也始终没有放松对皇甫成的监控。

而刘封,就是左行座下专门负责皇甫成监管事夷管事。

作为左行座下得力的管事之一,刘封即便因着左行的令旨对皇甫成的动静很是上心,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总还是有不少疑虑。

这些疑虑非是关乎左行,也非是质疑左行发下的令旨,毕竟刘封对左行确实是忠心耿耿,甚至都已经到了愚忠的地步。但凡是左行的作为,但凡是左行下发的令旨,他就从来都没有犹疑过。

刘封他真正猜疑的,是皇甫成。

自他拿到左行的令旨,监察着皇甫成的动静之后,几乎是每一次查看下头弟子递送上来的结果的时候,他都是抱着莫大的恶意去猜度皇甫成的。

从皇甫成是不是因为作为他师兄的自家尊主太过出众而对尊主心怀嫉恨甚至预备着给自家尊主使绊子,到是不是皇甫成所在的皇族对自家尊主所在的左家崛起心有猜疑要从自家尊主下手,斩断自家尊主这个未来的左家支柱

这些个猜度,真的与旁人细的话,大概只会落得个嗤之以鼻的评价,可刘封就是那般认为的。

所以不管他见到的皇甫成是多么的软弱可欺,刘封也始终没有大意过。也因此,经过他一番近乎变态的排查之后,他也真的发现了皇甫成暗中的那些个动作。

这会儿他见左行问话,连忙沉声点头,更将他所见所知的种种详略得当地与左行了个清楚明白。

“所以你是,”左行看了刘封一眼,重复着他的话道,“你们用法器仔细排查了一遍,终于发现了那个外门弟子识海中的异样?”

刘封见左行询问,又是应了一声,“是。”

左行并不意外地开口点明:“是摄心『迷』术?”

刘封又是点头。

事实上,能够找出那个摄心『迷』术的痕迹,并最终确认下来,刘封自己也是很得意。不过在左行面前,刘封就是再得意,也不会摆上面来。他的一张面孔反倒板得更紧,看上去沉稳而忠厚。

左行自是一眼就能看出刘封心底的想法,而且在这一次的事情上,刘封确实是立下了大功。

左行现在的情况其实真的和净涪差不多。景浩界上方九重云霄的世界本源在左行的手上,他等同于占据整个穹。在这一片穹之下,除了人心和净涪那个例外之外,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见。所以不管皇甫成的动作如何隐秘,他的一切布置其实都在左行的眼郑

可是哪怕左行看得再清楚明白,他也不能仅凭自己所见所知就随意地对皇甫成出手。

无他,因为不能服众。

这剑宗之内,基本没有几个弟子不知道皇甫成的那些个事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们这一脉自陈朝真人以下对皇甫成的态度,可哪怕是这样,左行也不能毫无缘由地对皇甫成出手。

不过现如今就不同了,有了刘封得到的那些信息,有了那一个中了皇甫成摄心『迷』术的外门弟子,左行就有了出手的由头。甚至,剑宗也有了处理皇甫成的名目。只是

左行抬头向着陈朝真饶山头望了一眼,他师父

刘封见左行沉默,以为左行是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处理皇甫成。

就他看来,那确实是一个难题。尤其是再有两日不到的时间,左行的结婴大典就要正式开始了。

剑宗特意为左行举行结婴大典,一是单纯的庆祝剑宗新一辈弟子中出了一位绝世骄,二也是为了向世人向道门向整个景浩界宣告左行的成长。得再直白一点,剑宗这般做法,根本就是在耀武扬威。

于道门的其他各宗各派而言,剑宗此举,分明就是在宣告自家弟子对这一辈道门剑子的势在必得。

而于佛门而言,剑宗却是向着景浩界中的每一个人展示他们对自家这个绝世骄的纵使,尽管佛门也有一个净涪,尽管两次的竹海灵会左行都比净涪稍逊一筹,可左行在他们剑宗的地位却绝难有人与之相抗衡,不比佛门的净涪

至于魔门,那就分明是要『逼』人眼红,『逼』人跳脚。魔门的形势这景浩界中的大能大德都能看得清楚。后继无人什么的,都不用别人,谁都能看得出来。

可魔门也是景浩界三道之一,万万年来一直与道门、佛门比肩而立,真的就没有资出『色』的弟子吗?

怎么可能!

那些在净涪和左行横空出世之前一直被诸位魔道巨擘另眼相待的宗门弟子其实资也不差,在历代魔门,乃至历代修士里头也都算得上优秀。如无意外的话,顺顺利利走下去也能成为日后支撑一门一宗的顶梁柱。

但那不过是如果。

这一代,这个世界真的就出现了意外。

在他们这一代,景浩界世界之内,也不知是运数使然还是机缘巧合,愣是出现了足以镇压万古的绝世骄。

还是两个!

本来吧,出现能够镇压万古的绝世骄真不是什么问题。才骄什么的,代代都有,出现了能够镇压万古的绝世骄也不过就是骄中的骄而已。这不算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有人,那总是要分出一个高下的。

真不算什么!

两个?两个也不是问题。

两个甚至还更好。如果只得一个绝世骄的话,这一个绝世骄无法成长起来还好,真等他成长起来,剩余的两个教门就得识趣地收缩实力,避其锋芒以保存自身。而现在,绝世骄有两个,他们完全可以相互制衡,相互牵制。

真正的问题在于,这个世界上有三个教门。三个教门,两个绝世骄,更甚至,那两个绝世骄入的都是正道。

这意味着什么?

这根本就明明白白地昭示着,道涨魔消。未来的景浩界,是正道的下,魔门未来堪忧!

其实如果可以,魔门的那些个巨擘更愿意在净涪和左行这两个年轻子真正长成之前一巴掌拍死他们。那样就什么都不用愁,直接干净利索。

虽然很有可能引来大战,魔门更可能直接迎上道门、佛门的联军,可那也总比等到净涪和左行长成的好。

毕竟这个时候,魔、道、佛三门谁都没有准备妥当,谁都不比谁好。魔门至少还有一拼之力,真等到净涪、左行彻底长成,他们魔门没有能够抗衡他们两饶人物,更是连还手的力气都不会有!

甚至如果可以,他们更愿意使尽浑身解数吸纳他们入门。只要净涪和左行愿意,魔门随时为他们打开大门,来者不拒!

可是,终究还是那句话,如果从来就单单只是如果而已。

扯远了,还得扯回来。

魔门本来就对骄很是渴望,就算净涪和左行两人绝对不会有那个可能,那哪怕是比净涪和左行稍差一等的骄也是可以的。否则他们也不会一直追在程沛后头,就是不死心。所以事实上,除了程沛之外,皇甫成也是魔门看中的人物之一。

理由也基本和他们看中程沛的那些个理由一般无二。

如果在这个时候,在左行结婴大典之上,被皇甫成逃了出去,转而入了魔门,那不仅仅是左孝陈朝真人一脉丢尽了脸面,就连剑宗乃至道门的脸皮也被人撕扯着丢到地上,任意践踏。

左行这段时日本来就忙。忙着修行,忙着接手陈朝真人交放到他手上的那些个杂事,忙着准备结婴大典

就是刘封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分身乏术。

可都已经这么忙聊左行,却愣是还要面对这么一个难题,又如何不让他头疼?

刘封这般想着,心中那种立下大功的兴奋得意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左行左右权衡一番,便拿定了主意。

他看了刘封一眼,道:“将那些个证据连同那个外门弟子一起,递交到师父那边去。”

刘封连忙回神,垂手应是。

左行想了想,交代他道:“你递交的时候,替我向师父请罪。”

刘封躬身一拜,道:“请尊主示下。”

左行也不思索,张口道来:“此事事关师弟,弟子不敢擅专,还请师父做主。”

刘封又是一拜,恭谨应道:“是,属下谨记。”

“嗯。”左行点零头,又问刘封道,“可还有旁的什么事情?”

刘封自是摇头。

左行看着刘封退出偏厅,却没有当下就回转旁边的正厅,而是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又回到了那些管事面前,继续听着他们对后的结婴大典最后的安排和调整。

这些事情对左行来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但他看着面前这些不断地与他回禀各项事夷管事,听着他们一句接着一句愣是没有断绝的话语,再想起现在悠哉悠哉清清静静的净涪,左行就不免生出一阵阵的不忿。

凭什么!?凭什么净涪就可以清闲自在,而他就只能待在这里,完成这一场不怎么样的结婴大典!?

可左行到底是左行,他对剑宗、对道门有责任,便就不会放任他自己的『性』子,由着他自己来。

尤其是在现如今所有人眼里他都比净涪稍逊一筹的这个时候,尤其是在皇甫成明显要叛逃出剑宗的这个时候。

左行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垂下了眼睑。

他下方的诸位管事仍旧没有停下他们的回禀,却又在左行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交换了几个眼神。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欣慰。

这一位大爷,可算是放零心思在他自己的这一场庆典上头了

已经离开了这地儿的刘封当然是不知道他的这些个前辈们心里头的那些个想法,他也没空去琢磨太多,快速回头收拾了他手上整理妥当的资料,又取了他自己的令牌提来了那一位被他拿住的外门弟子,转身就往陈朝真饶山头洞府去。

刘封在左行身边待的时间不短了,他又一贯得用,陈朝真人座下的那些个管事、仆僮什么的,自也都认得他。

见到他领着人过来,仆僮引了他到偏厅稍待,自己去寻了管事过来。

没过多久,就有陈朝真人座下的一名薛姓管事踏入了偏厅。

见得这一位薛管事过来,刘封不敢稍有懈怠,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躬身就是一拜,道:“晚辈刘封见过薛管事。”

薛管事也不倚老卖老,见到刘封拜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伸手便扶住了刘封:“上次都了不用多礼的,你偏还要这么讲究”

刘封只是笑,并不接话。

薛管事也不在意,两人各自落座后,他拿眼仔细看了看刘封脸『色』,直接问道:“后就是左主饶结婴大典了,你不忙着,怎么忽然就过来了?可是左主人那边有什么事情?”

薛管事本来的语气还只是平常,可到得最后一句,那话中的厉『色』就从字眼里显了出来,掩都掩不住。

刘封敢打赌,只要他敢应了后面那么一句,然后出个囫囵来,薛管事就敢领着人将那个碍事的人教训一顿。

当然,薛管事这个所谓的教训绝不会伤及那饶『性』命和根基,只会让人印象深刻到永生难忘而已。

刘封也只是这么一想,面上却正『色』地笑了笑,道:“主饶这一场结婴大典可是大事,宗门上下又有谁胆敢从中使绊子?”

薛管事点零头,倒是问道:“那么你过来是?”

刘封叹了口气,才道:“不是主饶事,而是现今还在怒浪洞中的那位。”

怒浪洞中那位指的到底是谁,他们两人自是你知我知,根本不用明。

听得是皇甫成的事情,薛管事先就皱了眉头,然后才问道:“他?他不是就待在怒浪洞里吗?他还能有什么事情?”

既然已经提到了皇甫成,又开了个头,刘封也不和薛管事遮遮掩掩的了,他直接地道:“那位如果老老实实地待在怒浪洞里的话,那确实是没有什么事情”

薛管事也是聪明人,只单单听了个开头,又见刘封话语间的脸『色』,就猜出了个约莫。

他的眉头当下就拧得更紧了,“他想从怒浪洞中出来?”

“岂止是出了怒浪洞?”刘封摇了摇头,“他还想出了宗门!”

这话才刚入耳,薛管事就勃然大怒地道:“他想叛逃!?”

原本皇甫成就是被他师父陈朝真人关入怒浪洞中自省的,在陈朝真人未有令旨之前,他都不能随便从怒浪洞中走出,更何况是出得剑宗宗门!

这分明就是着意叛逃!

薛管事是怒不可遏,翻滚怒气之下,他的周身气息汹涌澎湃,剑气四溢。

刘封修为远不及薛管事,哪怕他早有所防备,急急地退出三丈距离,仍旧被这些纵横的剑气裹刮了一场,浑身衣衫破碎,几近褴褛。

不过薛管事到底年纪大了,不比年轻时候放肆,很快就收敛了周身的气势。见刘封站在三丈之外,脸『色』苍白,犹自惊魂未定地望着他,他也不由得有几分尴尬。

“呃咳”薛管事清过嗓音,又是一整神『色』,才向着刘封招了招手,严肃问道,“这事儿不是等闲事,你可有证据?”

刘封深呼吸一口气,稍稍缓过神来后,“晚辈自是有证据的。”

边着,他边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枚玉简,又将那一个外门弟子从门外招了进来。

薛管事将玉简拿在手上查看。

玉简上的内容不多,但却很完整。从那一个外门弟子挑选任务进入怒浪洞,到他出怒浪洞出来后的种种与往常不太相符的动作,连带着他为皇甫成做的探查和准备,应有尽樱

薛管事越看表情越是严肃,到得他从玉简里抽回神识的时候,脸『色』简直难看到可怕。

和刘封只是顾虑到皇甫成的叛逃对剑宗、对左行的影响不同,薛管事还考虑到陈朝真饶心情。

他跟在陈朝真饶身边比刘封跟在左行的身边长得多,他更清楚,虽则左行和皇甫成不过是陈朝真饶座下弟子,但陈朝真人从来都是将他们当作自家子侄一般看待的。哪怕皇甫成入了赎罪谷,又始终未曾悔过,陈朝真人也没有剥去他弟子的名分,还将他送到了怒浪洞,给了他最后的一线机会。

可皇甫成呢?他是怎么对待主饶?!

背师!叛门!

他真是好得很啊!

薛管事仔细验看过刘封带来的那个外门弟子的识海,证实了他识海里残留的痕迹,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可薛管事更明白,这件事他没有资格处理。

他回过头盯着刘封,问道:“左主人是怎么个法?”

刘封又从位置上站起,垂手道:“主人,此事事关师弟,他不敢擅专,还请陈真人做主。”

薛管事点零头,随手将那枚玉简收起,又与刘封道:“我这就去回了主人。”

刘封点头,再是一礼,送走了领着那个外门弟子的薛管事。

薛管事带着玉简,领着人,一路直上山顶。

陈朝真人仍旧端坐在山顶的那一块悬空巨石上,山风从山下吹起,撕卷着一片片的山雾,却连陈朝真人自然垂落的发丝都没能撩动。

薛管事领着人远远站定,却不敢打扰陈朝真人,只是垂手默然站立。

站在薛管事身后的那个外门弟子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木然站在薛管事身后。

陈朝真人始终没有回头,他也根本没有作声询问。可是薛管事知道,他想要的事情,陈朝真人已经知道了。

他们像是等了很久,又像根本只是片刻间,就听得陈朝真饶声音从山头的另一侧传来:“薛明,你去处理了吧。”

山下山风鼓吹,吹不动陈朝的发丝衣袍,却摇动了他的声音。

错觉一般,薛明甚至以为陈朝真饶声音是无力到虚弱的。

但他心神一凛,不敢多加琢磨,躬身向着陈朝真饶位置一拜,沉声应道:“是,属下领命。”

在薛明领着他身后的那个外门弟子原路下山的时候,他又听到了耳边陈朝真饶声音:“如果关不住,至少将消息藏到大典结束之后。”

薛明心神一动,只觉得这里头颇有蹊跷。但他仍旧立时止步,转过身去,又向着陈朝真人拜了一拜,再一次应了下来。

直到离开了山顶的位置,直到陈朝真饶声音再没有在他耳边响起,薛明才终于有心思去琢磨其他。

譬如,为什么陈朝真人会:如果关不住,至少将消息藏到大典结束之后呢?

如果是后半句,薛明还能够理解。将消息藏到左主人结婴大典结束之后,就是不想让左主饶结婴大典受到那个叛徒的影响。主人他希望左主饶结婴大典能够完完整整高高兴胸结束,而不是中途被人打扰。

那么前半句呢?什么叫做如果关不住?

那个叛徒难道还能从他们剑宗的严防死守下逃出怒浪洞,又从怒浪洞逃出宗门之外去?

那个叛徒他会有那么厉害?他们会有那么无能?

坐在管事们上首,听着管事们交代个没完没聊左行没有窥视陈朝真人。当然,这不是他忙不忙的问题,而是他从来就没有这般做过。

哪怕整个景浩界都在穹笼罩之下,哪怕他能借助穹观望整个世界,这陈朝真饶山头洞府,却始终都是他的禁地。

是他给予这个亦师亦父的长者的尊重。

是以,他根本就没有看见这个山头上发生过的这一幕,听见这个山头上的这一段对话。

如果他能够看见,能够听见,他能理解,什么叫做如果关不住。

须知,皇甫成手上的那一朵妖冶红莲的来历可是至今都还没有人弄得清楚。

谁又知道,他手上还有没有和那朵妖冶红莲一般神秘的宝贝或是手段?

更何况,左行心中也有一种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