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房间，傅曼睁开眼睛，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这是她穿越以来每早上都会重复的惯性动作。然而触手所及，只有那个时代特有的陶瓷茶杯。
\"又忘了...\"傅曼苦笑着坐起身。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三个多月，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开始习惯没有智能手机、网络和现代便利的生活。更让她不安的是，她越来越少想起自己在现代的身份——那个广告公司创意总监傅曼，似乎正在记忆中逐渐淡去。
翠准时送来早餐和当的报纸。傅曼一边喝着豆浆，一边浏览新闻头条。1936年10月，中日关系持续紧张，华北局势日益恶化。历史知识告诉她，全面抗战将在不到一年后爆发。
\"蓝经理，\"翠轻声，\"白玫瑰昨晚留了口信，今不能来排练了。\"
傅曼放下报纸。自从《风雨同舟》被禁唱后，依萍和父亲的关系降到冰点，陆振华甚至限制她来歌舞厅表演。这对依萍的打击很大，她一直把唱歌视为生命。
\"我知道了。对了，红牡丹在吗？\"
\"在化妆间呢。\"
傅曼快速吃完早餐，来到方瑜的化妆间。这位在剧中最终成为医生的女孩，此刻正对着镜子练习新歌。
\"方瑜，有空聊聊吗？\"傅曼轻轻带上门。
方瑜——也就是\"红牡丹\"——转过身，露出甜美的笑容：\"蓝经理，找我有事？\"
傅曼坐下，直入主题：\"我听你以前学过医？\"
方瑜的笑容僵住了：\"谁告诉你的？\"
\"你给生病的女孩包扎时，手法很专业。\"傅曼没有透露自己其实知道剧情，\"为什么放弃学医来做歌女？\"
方瑜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家里穷，供不起医学院的学费。而且...女孩子学医太辛苦了，我父亲不如找个好人家嫁了。\"
\"你想回去学医吗？\"
\"想，当然想！\"方瑜眼中闪过渴望，随即又暗淡下来，\"但现在这些有什么用...\"
傅曼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法租界的圣玛利亚医院正在招收护理学员，结业后可以推荐进入医学院。我认识那里的杜邦医生，他愿意提供推荐信。\"
方瑜震惊地接过传单，手微微发抖：\"可是...歌舞厅的工作...\"
\"你可以白学习，晚上表演，直到能完全转校\"傅曼握住她的手，\"方瑜，人生很长，不要因为暂时的困难放弃真正的梦想。\"
方瑜的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相信女性应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傅曼真诚地，\"而且，这个世界很快就会需要更多医生，尤其是女医生。\"
她没有出口的是——战争爆发后，伤亡会非常惨重。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能拯救无数生命。
离开方瑜的化妆间，傅曼决定去看看依萍。虽然陆振华禁止她与依萍来往，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才华横溢的女孩被家庭压抑。
陆家公馆坐落在法租界边缘，是一栋融合中西风格的豪华洋房。傅曼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后花园的门——依萍曾告诉过她这个地方。
她刚溜进花园，就听到钢琴声从一楼的窗户飘出。琴声时而激昂，时而低沉，充满压抑的情福傅曼悄悄靠近，透过窗户看到依萍独自坐在钢琴前，眼角闪着泪光。
\"依萍。\"她轻声呼唤。
依萍猛地抬头，看到窗外的傅曼，立刻跑过来打开窗户：\"你怎么来了？要是父亲发现...\"
\"我担心你。\"傅曼递给她一叠纸，\"这是观众写给《风雨同舟》的信，很多人都被你的歌感动了。\"
依萍接过信件，快速浏览着，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我以为...没人会在意...\"
\"大家都在意。何书桓的报道引起很大反响，很多学校和文化团体想邀请你去演唱。\"
\"但父亲禁止...\"
\"依萍，\"傅曼认真地看着她，\"你父亲爱你，只是方式错了。也许...该试着和他好好谈谈，不是对抗，而是沟通。\"
依萍若有所思：\"我不知道该怎么...\"
\"告诉他音乐对你的意义，告诉他你想被理解而非束缚。最重要的是，让他知道你爱他，但你也需要做自己。\"
依萍紧紧抱住傅曼：\"谢谢你...我会试试。\"
离开陆家时，空开始飘雨。傅曼没带伞，只好加快脚步。转过一个街角，她突然感到有人在跟踪她。回头望去，几个穿着西装的男子迅速躲进巷子。那僵硬的动作和生硬的打扮，明显是日本人。
傅曼心头一紧——田中的人？还是更危险的日本特务？她决定绕几条街甩掉他们。
雨越下越大，傅曼的旗袍很快被淋湿。就在她即将回到歌舞厅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身旁。车窗摇下，露出陆尔豪严肃的脸。
\"上车。\"他简短地。
傅曼没有犹豫，迅速钻进车内。温暖的车厢与外面的冷雨形成鲜明对比，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有人在跟踪你。\"陆尔豪递给她一条干毛巾，\"日本特务处的车，已经跟了你三条街了。\"
傅曼擦着头发的手顿住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跟踪他们。\"陆尔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田中向日本军方报告你'思想危险'，他们怀疑你和地下党有联系。\"
车子驶入一条僻静的路，停在黄浦江边的一个废弃码头旁。雨点敲打着车顶，形成一种奇异的节奏。
\"为什么帮我？\"傅曼轻声问。
陆尔豪转向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原来他刚才下车时也没打伞。\"因为我喜欢你，甚至可能...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傅曼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什么。
\"我知道这很唐突。\"陆尔豪苦笑，\"按理我该慢慢追求你，送花、约会、赢得你的心...但时局越来越紧张，谁知道明会发生什么？\"
傅曼的心揪紧了。她知道明会发生什么——战争、死亡、分离...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将被摧毁。
\"陆尔豪，我...\"
\"不必现在回答。\"他轻轻按住她的唇，\"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无论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我都不在乎。\"
这句话让傅曼浑身一震：\"你...怀疑我的身份？\"
陆尔豪笑了：\"你话用词奇怪，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对时局的判断总是准得可怕...我当然怀疑。但我了，我不在乎。\"
雨声渐大，敲打着车窗，形成一种与世隔绝的氛围。傅曼突然有种冲动，想告诉他一仟—关于穿越，关于未来，关于即将到来的灾难...
\"如果我告诉你，我来自未来，你信吗？\"她半开玩笑地，心观察他的反应。
陆尔豪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信。因为这是唯一能解释一切的答案。\"
这次轮到傅曼震惊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接受如此荒谬的法。
\"别那样看着我。\"陆尔豪微笑，\"我在英国读书时，读过h.G.威尔斯的《时间机器》。如果你真来自未来，那只能明我比大多数人更有心理准备。\"
傅曼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既感动于他的信任，又害怕自己的秘密会给他带来危险。
\"不必现在告诉我详情。\"陆尔豪仿佛看透她的顾虑，\"等你想的时候，我会倾听。现在，我们得想想怎么保护你免受日本饶骚扰。\"
他重新发动汽车，驶离码头。雨幕中的上海如同一幅模糊的水墨画，美丽而脆弱。
回到歌舞厅，傅曼发现秦五爷正在等她。
\"蓝姐，\"他面色凝重，\"刚收到消息，日本特务处把你列入了监视名单。最近少出门，表演也暂停吧。\"
傅曼心头一沉：\"是因为《风雨同舟》那首歌？\"
\"不止。\"秦五爷压低声音，\"他们怀疑你传递情报给地下党。有人在监视歌舞厅，我的线人他们可能近期会采取行动。\"
\"什么行动？\"
\"逮捕，或者更糟。\"秦五爷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在法租界表演时接触过不少外国人，日本人可能认为你是国际间谍。\"
傅曼倒吸一口冷气。历史上，日本特务确实以残忍着称，对怀疑对象常常不经审判就直接处决。
\"我会心的。谢谢五爷提醒。\"
秦五爷点点头，临走时意味深长地：\"陆二少爷是个好人，但他保护不了你。在这个时代，女人和外国人最危险。记住我的话。\"
当晚，傅曼辗转难眠。窗外不时闪过手电筒的光亮——监视者已经明目张胆地守在歌舞厅周围了。她起身点亮油灯，翻开日记本，开始记录自己了解的历史事件：七七事变、淞沪会战、南京大屠杀...
写完后，她盯着这些文字发呆。如果历史无法改变，那么一年后，上海将陷入战火，无数人会死去。而她，一个知道未来的人，能做些什么？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如果她不能回到现代，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知识帮助这个时代的人？至少，可以挽救一些生命...
第二清晨，翠慌慌张张地跑来：\"蓝经理，不好了！昨晚有人闯进你的房间，东西都被翻过了！\"
傅曼立刻检查自己的物品。表面上一切正常，但她藏在床底下的日记本有被移动过的痕迹。最糟糕的是，其中一页记载着未来事件的纸被撕掉了。
\"谁来过？\"她强作镇定地问。
\"不知道...但今早我看到田中先生从秦五爷的办公室出来。\"
傅曼心头一紧。如果日本人看到了她的日记...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尽快行动。
当下午，她借口采购化妆品，甩开监视者来到\"老周书铺\"——那个地下党的联络点。
\"青鸟在吗？\"她用暗语问柜台后的老人。
老人摇摇头：\"风大，鸟飞了。\"
\"那请转告青鸟，\"傅曼压低声音，\"暴风雨将在明年七月来临，持续八年。早做准备。\"
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姑娘，这话太重，我不敢记。\"
\"那就记住这个。\"傅曼写下几个字，\"七七，上海，南京。给懂的人看。\"
离开书店，傅曼绕了几条巷子确认没人跟踪，才回到歌舞厅。刚进门，就被通知陆尔豪在等她。
陆尔豪站在窗前，背影显得异常紧绷。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去哪儿了？\"
\"买些化妆品。\"傅曼故作轻松。
\"别骗我。\"陆尔豪抓住她的肩膀，\"日本特务处已经下令逮捕你了。田中从你房间偷走的纸上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突然这么紧张？\"
傅曼知道瞒不住了：\"我...写了一些关于未来的预测。\"
\"什么预测？\"
\"战争的爆发时间和地点。\"她轻声。
陆尔豪倒吸一口冷气：\"老...所以他们认为你是间谍。\"他来回踱步，\"你必须立刻离开上海。\"
\"我不能走。\"傅曼坚定地，\"我有太多事要做，太多人可以帮...\"
\"你会被杀的！\"陆尔豪几乎是吼了出来，\"日本人宁可错杀一千...你知道他们的手段！\"
傅曼当然知道。正因如此，她更不能走。
\"陆尔豪，\"她轻声，\"如果我知道灾难要来临，却只顾自己逃命，那我就不配得到你的爱。\"
这句话让陆尔豪沉默了。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的愤怒渐渐化为无奈和敬佩。
\"至少让我保护你。\"他最终，\"搬去陆公馆住吧，那里更安全。\"
傅曼摇头：\"那会连累你们全家。别担心，秦五爷在上海滩还有影响力，日本人不敢轻易动他的人。\"
陆尔豪还想什么，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翠慌张地跑进来：\"蓝经理，不好了！方瑜姐被几个日本人带走了！他们她是...是抗日分子！\"
傅曼和陆尔豪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外。方瑜是地下党？还是日本人随便抓人？无论如何，他们必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