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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小说网 > N次元 > 恶娇 > 第143章 阳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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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用兵之道,贵在洞悉根本,制胜于无形。此非争一城一池之得失,乃伐其根基、溃其大势之上策也。”

“譬如扬汤止沸,其势难遏。若绝薪止火,则沸腾立消。”

写完这句,谢消庆搁下笔。噔一声,像雨滴在死水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四周苦于策论的同侪们都循声望来,见是他,毫不意外地撤回了目光。

前几日受了重赏的大才子,谁人不知呢。

自从谢消庆得了那颗夜明珠,身边就没消停过,数不清的人涌上来,想再一睹珠子的风采,或是问他是否有意转卖,更有甚者向他兜售华宅名马,想拉他去青楼赌坊快活。

谢消庆统统拒了,他过不惯吵嚷的日子,把那颗珠子存进了官营柜坊,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清净了,同侪们瞧他的眼神也变了——儿持金过闹市,却没漏点好处下来,怎不招人暗恨?

想到这里,本欲起身交卷的谢消庆坐了回去,他不傻,懂藏拙的道理。

再望一眼高台,主试的江尚书半阖着眼,像睡着了,这时上去反而扰了老人家。

谢消庆重新拿起笔,回忆武书七经,又在卷上添了几笔,忽听耳边一句:“老谢。”

这声压得很低,谢消庆看过去,隔桌的庞宣焦头烂额,梳整的发髻已经毛了一半,不消,这定是答不出策论、抓耳挠腮弄乱的。

他可怜巴巴,谢消庆瞟了眼他大半空白的卷子,摇了摇头。

两人虽是朋友,但帮忙作弊这种事谢消庆不愿做。

他埋着头,不理会耳边一声声唤,庞宣却铁了心求他,把他当救命稻草抓。

甚么好话都尽了,最后低声咬出一句话:“我以前可没少帮你,你捞我一回,就当还我的情。”

谢消庆怔住,这话不假,他虽与庞宣道不同,但没少受人家接济,投桃报李,无可厚非。

见他松动,庞宣瞟了眼高台上的江尚书:“再了,考个策论而已,又不是春闱科考……”

谢消庆沉吟片刻,还是心软了。恰有一阵风来,他挪动镇纸,卷子被吹落在地。庞宣很上道,拂了张白宣纸下去。

两人同时弯腰捡,一来一回,成功互换。

谢消庆惴惴的,不忘用眼神提醒庞宣别照抄,庞宣略作迟疑,比了个你放心的手势。

没一会,庞宣抄完了。两人故技重施,想换回卷子,高台上的江尚书忽地咳嗽一声。

谢消庆悚然望过去,江尚书还阖着眼,却像甚么都看见了。

收卷后,同侪们三两抱团散场。

谢消庆拒了庞宣请吃饭的好意,绕开人群孤零零地走。

他停在一处空廊下,寂寂然望着落日,沉默得像一棵树。

忽有晚风过耳,其中夹有轻笑。

谢消庆侧目,斜阳晚照长廊,吴究漫步现身,扇子柄轻敲掌心,抑扬顿挫地念道:

“譬如扬汤止沸,其势难遏……”

谢消庆面色嗖地红了,这是他策论所答,吴究能背出来,定是方才坐在他和庞宣后头,目睹了两人所有举动。

吴究踱到近前,微笑道:“谢兄并非出身兵将之家,却有这般见识,实在难得。”

“谬赞。”谢消庆拱了拱手,挪远步子,并无攀谈之意。

吴究笑吟吟瞧着他,半晌后叹道:“可惜啊。你只懂书上道理,却不通人情世故。”

谢消庆有些不服,他不似庞宣八面玲珑,但也绝非迂腐书生。

他盯着吴究,直言道:“吴公子,你跟来就为这些?”

吴究喜欢他这股利落劲儿,笑道:“你那日得的珠子,是殿下送给郡主的。虽是她赏了你,但归根到底,你受的是殿下的情。储君施恩,你不去谢一谢吗?”

又是拉拢。

谢消庆没少听庞宣,许多贫家子跟着纨绔混,即便毕业时三考成绩不佳,也能到纨绔父兄的手下为吏。

虽不入流,但总归是条出路。

“谢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大树底下好乘凉,多少人想为殿下效力还没机会呢。”

吴究抖开折扇,悠悠地扇。

他那扇柄是沉香木,送来的风很香。

谢消庆乡下人闻不惯,退开一步:“在下受不起,还是让给别人罢。”

“不急,谢兄。”

吴究依旧微笑,“刘备请诸葛亮还得三顾茅庐,你这样的好签,哪能一抽就中?”

他目光飘到谢消庆身后,忽地一句:“袁姑娘,你怎来了?”

谢消庆暗道不好,他与昭昭约在此处,本要商量后续事宜,她若瞧见他和吴究话,不知要怎的多心。

解释的话涌到嘴边,回头却见空空荡荡,哪有甚么昭昭?

他被诈了。

果然,吴究得逞道:“敢情你真是在等那姑娘。此处僻静无人,你们约到这里——”

“嘴巴放干净些。”谢消庆攥住吴究的衣领,义正词严道:“她是我恩人!”

“你恩人?”

吴究笑了笑,“那你晓不晓得外头都怎么传她?她不是幼年坠河、流落在外么?不知打哪来的消息,她从前做过妓女。”

谢消庆太阳穴咚咚跳,是啊,那畜生想整昭昭,岂会只让庞宣给吴究递条子?

那日被她得罪的一干纨绔,定是个个都收到了。

一传十,十传百,官学内不服郡主的人本来就多,他们不敢往上冒犯,难道还不敢往下踩么?

人言可畏。

谢消庆放开吴究,转身离去。

他想去郡主府告知昭昭,谁料才出廊道,就有个青衣童迎上来,气喘吁吁的,似是找了许久:

“这位兄台,可是谢消庆么?”

谢消庆点头,青衣童一喜,指着暮云下的书楼:“我家大人阅了您的策论,差我来请您。”

这请的不是时候,谢消庆却没法推脱,只好跟着童前去。

他心中忧虑交加,忧的是昭昭,虑的是他帮庞宣作弊是否被逮住。

色昏昏,书楼在重树掩映下显得阴沉。

童敲响紧闭的屋门,轻声通报,里头应了一句,门微微隙开。

谢消庆提袍迈过门槛,一道浓影如山般压下来,清润话音响起:

“谢公子。”

谢消庆怔了一瞬,缓缓抬眼,目光冷而定,望向似笑非笑的李清文:

“好久不见,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