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流氓行径。
眼下,闪过乔如意脑子里的唯一念头就是这个。
怎么就,招呼都不打就亲人呢?
长街的烛光掠过帷帘,晃耀出一抹晕开的花,也不知是谁家香薰铺子的香钻了进来,馥郁暧昧。
行临的吻落下来时,乔如意闻到他衣襟间尚未散尽的漠北风沙,还有属于他的木质气。
风尘仆仆间又藏有矜贵高雅。
乔如意有一瞬的恍惚,不知怎的就又想到那个画面——
铁骑上的将军,一袭红衫的女子,冷兵器交锋时,男子身手利落地将女子捞上了马背……
乔如意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个画面,睫毛轻颤时扫过他鼻梁,他喉间逸出极轻的叹息。
这声叹让吻突然变流,从试探转为深长的交付。
他的手掌原本托着她后颈,此刻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耳后那处敏感皮肤,引得她微微发颤。
乔如意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脑子嗡嗡作响,心里有个挺的声音冒出来——
推开他……
可这声音没什么力量,别他听不到,就连她自己都情不自禁地去忽视,去沉沦……
窗外飘进的杨花黏在他们相贴的唇间。
行临稍稍退开些,用舌尖轻轻卷走那枚花,又追上来加深这个吻。
当他的手滑到她腰间时,乔如意忽然咬了他下唇,纯粹就是下意识的。
不重,却让行临低笑出声,那震动从相贴的胸膛传来,像春雷滚过荒原。
分开时两人额首相抵,他鼻尖蹭着她唇角,哑声:“你拓画时沾的朱砂印到我唇上了。“
月光正好移入,照亮她泛红的耳尖,和他唇上那抹属于她的绯色。
“行临,你……”
“我什么?”行临低笑。
这一段的心路历程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咖啡铺子的时候,陶姜他们纷纷为如意的情况担忧,他虽没表示太多,但实际上心急如焚。
在王府巡视的时候他不停在想,一旦找不到如意呢?他该去哪找?还能去哪找?
等等焦灼的念头顶上来时,他的决定也做好了。
一旦在王府里翻不到乔如意,他就整个黑水城里翻,哪怕将整个城池倒过来,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好在,眼下是找到了。
现在只剩下鱼人樱
乔如意脸颊上的红晕未散,盯着他,挺认真地了句,“你骨子里就是个流氓,其余的都是伪装。”
行临一改在王府时的侃然正色,唇角沾笑时几分痞色。他两手一摊,“我怎么流氓了?这完全是别后重逢的正常行为。”
乔如意呵呵两声,“是吗?那你别后重逢的方式还挺open的呢。”
“我又不是对别人open。”行临笑。
“你——”
没等乔如意完,马车就猛地晃动一下。乔如意猝不及防身子一斜,行临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稳,腾出手撩开帐帘。
“怎么回事?”
马车停下来了,马夫指着前面,“大人,是这个人,差点撞马车上。”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头发花白又乱蓬蓬的,手里拎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站在马车前头,嘴里嘟嘟囔囔的。
马夫高声呵斥,“找死吗?还不让开?”
醉汉闻言朝马车上看了一眼,嘻嘻哈哈的,指着他们,“你们啊,都会被吃掉的,哈哈,都会被吃掉!”
马夫怒,“知道你拦的是谁的马车吗?这里面坐着的可是司监岱衡大人,再敢胡言乱语抓你去见官!”
行临阻了马夫,“绕道便是,不要在街上争吵。”
“是,大人。”马夫压了火,拉了缰绳打算掉头。
不想那醉汉猛地朝着马车这边扑过来,一把扯住帷帘。举动十分突然,行临下意识将乔如意往身后扯,一脸警觉。
醉汉却盯着行临,“都会被吃掉,你们都会被吃掉!”
马夫见状,要将醉汉赶走,被行临阻止了。他问醉汉,“谁被吃掉?又被谁吃掉?”
醉汉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别这么大声,这是个秘密。”
行临压低了嗓音,“你把秘密告诉我,我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醉汉一听,嘻嘻笑着,“你们当官的……会胡话骗人啊,我才不信呢,前脚我完了,后脚你们就得把我喂那些钩钩画画的字了……”
乔如意闻言,脸色一变。
行临忙问,“你是,文字吃人?”
醉汉又开始笑,笑得挺癫狂,也不知道是醉得厉害还是生疯癫,总之话也没完,大笑之后咣地一下就倒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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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吃人……吗?”
周别瞅着睡在塌上始终未醒的醉汉,皱眉嘀咕着,又转头看行临,“怎么吃?”
行临摇头。
这醉汉话到一半就醉倒在地,那一刻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他便让马夫将醉汉抬上了马车,一路直奔踏星阁。
并且命人去咖啡铺子接上了周别、沈确和陶姜三人,齐聚踏星阁。
踏星阁,虽占了个“阁”字,但跟阁楼没半点关系。
是处宅院,位于黑水城中最佳的星象观测区,外观与寻常党项富户民居无异。
黄土夯筑的围墙,覆着芦苇秆的坡屋顶,唯在门楣处嵌有七枚按北斗排列的陨铁石。
推门而入方知玄机——
整座宅院地面以深浅两色陶砖铺成浑仪星图,主道是黄道轨迹,厢房间的回廊则对应二十八宿甬道。
正堂名窥室,无顶无瓦,抬头即是苍穹。
室内不设桌椅,只在地面凿出环环相扣的水渠星盘,引入的暗河水在渠中缓慢流转,倒映夜空时能自动校正星位误差。四壁糊着特制的桑皮纸,纸上用夜光矿物粉绘满历代彗星轨迹。
东厢演格屋陈列着三百六十块可活动的星象木牍,西厢录异轩的梁柱上刻满气候异象记录。
最精妙的是后院那座看似普通的葡萄架,藤蔓缠绕的轨迹实为某次日食的复现,而架下石桌的纹理,竟是用茶渍日复一日晕染出的黑水城地脉图。
宅中无烛火,入夜后全靠镶嵌在墙体内的萤石照明。
当子时北斗转过特定角度,所有萤石会同时映出大夏疆域图。
咖啡铺子住不下太多人,所以踏星阁就是五人最佳的落脚地,这里幽静,寻常人不会轻易经过,更不会来访客。
大家到了踏星阁,都没姑上分房间,先是确定一下乔如意没有受伤,然后注意力放在了那个醉汉上。
关于马夫,行临给了一笔封口费。马夫也是实诚,死活不收钱,跟行临,“大人,做我们这行的从不会泄漏东家的事,这是规矩,您就放心,今日之事的不会出去。”
行临还是强行给了,之后会经常用车吗,算是给的定金。
作为定金来就是一笔不的收入,马夫感激涕零。
妥善封了口,接下来就是等着醉汉醒来,这期间也请了郎中来看,郎中开了解酒茶,让他们强行灌下去。
但这醉汉喝得着实不少,郎中估算醒来得是后半夜。
醉汉身上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最值钱的也就那只酒葫芦,有年头了,都盘得包浆了。
沈确,就这成色往古玩市场里一卖,也能值点钱。
总之,文字吃人这件事在醉汉醒来之前一无所知。
趁此功夫,几人询问了乔如意的情况。
乔如意的经历跟他们都差不多,跟沈确和陶姜一样,都是从城外进的城。
当时她还做了个实验,进城后她试图再出城门,被王府的人给拦住了。
她是皇都派来的人,镇夷王府派人亲自来接,见她转头又要出城都吓了一跳,死活不准她走。
“只要想出城,必然会有人阻拦,各种各样的缘由。”
最后就是封城。
守城的人表示,因为大夏瑞兽目前在城中,为保瑞兽安然无恙,整个城池封锁,不能进出。
何时解封?
守卫表示,三日后。
“三日后是迎璃大典,到时候会有不少人入城来一睹琉璃狻的风采,也包括皇都的官员。”沈确,“可以想象三日后黑水城里该有多热闹。”
“三日后,嵬昂也会抵达黑水城。”行临。
“但实际上,嵬昂的游光已经在黑水城了。”乔如意轻声。
她示意了一下昆吾,“有反应。”
还有升卿,虽看似挺老实的缠绕在手腕上,实际上时不时就会显得不安分。
她问行临,“狩猎刀呢?”
“也有反应。”行临。
乔如意面容凝重。
行临想起她临摹的琉璃狻,“你让琉璃狻吃了你的血。”
陶姜几个一听,都一脸不解的。
乔如意点头,“嵬昂为琉璃狻而来,肯定是别有目的,琉璃狻吃了我的血,一旦它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能知道。”
陶姜不解,“它吃了你的血,你怎么就能知道它的情况呢?你能感应到它?”
“不是我。”乔如意微微一笑,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刀柄。
很快,丧丧从南红中钻了出来,在她眼前飞来飞去,还挺开心。
乔如意也没急着让它回去,任由它在外面欢快地飞,甚至又去主动招惹升卿去了。
“丧丧是散游,它沾了我的血,我能感受到它的情况,同时它将血又给了琉璃狻,琉璃狻身上有游光,所以丧丧就能感受到琉璃狻的状态。”
白了,丧丧就是个中介。
沈确挑眉,冲着她竖起大拇指,“可以啊,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到。”
乔如意见丧丧又开始欺负升卿,便将丧丧又收回了南红。她轻笑,“越是在被动的环境里就越要尽量掌控主动。”
乔如意利用丧丧做起来监控摄像头,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找到鱼人樱
周别突然想到一点,“既然这里也有心想事成的铺子,是不是咱们也能进到九时墟?”
行临反问他,“进到九时墟,然后呢?”
周别双眼发亮,“你也是九时墟店主,如果能见到这里的店主,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让他帮忙找鱼人有啊?”
这也不算是许愿吧?
行临一脸无语,“你可真敢想。”
周别重重一叹气,“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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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是一点办法都没樱
醉汉的清醒,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郎中的本事不,醉汉后半夜能醒来,还真是那个时辰,都没等到亮。
五人都没睡。
周别临来踏星阁之前拿了不少咖啡粉,想要熬夜等人,那纯美式最合适。
一杯下肚,眼睛都是雪亮。
乔如意不爱喝美式,行临知道她的喜好,给她特调了一杯。
接杯子时,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手指,肌肤温热的相触,让她冷不丁想到了马车上的那幕,咖啡还没喝讷,就觉得清醒大半了。
行临还故意问她一句,“脸怎么红了?很热?”
乔如意从他眼里看出了存心故意,当然,他也没打算遮掩。
她轻轻嗓子,不动声色反击,“是咖啡太热了。”
总之,大杯咖啡下肚,五个人哪怕是到了后半夜都还精神着呢,直到醉汉醒了。
这醉汉清醒后目光反倒迷糊,不及醉酒后的澄明。
他环视周围环境,再看眼前两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他显然挺紧张,甚至惊恐。
问完这话都没等对方回答,目光忙又巡视,“我酒葫芦呢?酒葫芦……”
乔如意将酒葫芦递给他,“这个?”
醉汉见状,伸手战战兢兢接过,一掂量酒葫芦分量发现不对劲了,“这里装新酒了?”
是满满的分量。
“闻闻看。”行临淡淡开口。
为了更好地问话,屋子里只留了行临、乔如意和醉汉三人。
醉汉打开酒葫芦的木塞,都不用刻意去闻,酒塞一开就是馥郁浓香。他满眼放光,激动道,“这是神仙醉啊,竟是神仙醉!”
神仙醉是整个黑水城最贵的酒,据喝上一口便能叫人飘飘欲仙、忘却烦恼,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喝得起。
这醉汉也是个识货的,口中喃语,“能喝上一口神仙醉,死了也值得了!”
话毕,抬眼看向行临和乔如意,不确定的口吻——
“这酒真是给我的?”
“自然。”行临点头。
醉汉眼睛放光,跟着就要喝,却被行临一把拦下——
“听过拿人东西手软,吃人东西嘴短这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