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丝绒，缓缓覆盖霖。唐军大营外围的七座山头，原本沉寂无声，此刻却陆续亮起了零星的火光，如同暗夜中蛰伏的巨兽，亮起了警惕的眼睛。王虎身着铠甲，腰间挎着长刀，正带着一队精悍的将士，在最大的山头忙碌着布置蒙皮大鼓。
这些鼓个个都有一人多高，鼓身由坚硬的槐木打造，表面还刷了一层桐油，在火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鼓面蒙着厚厚的黄牛皮，是特意挑选的三岁黄牛脊背皮，鞣制了整整半月，敲起来 “咚咚” 作响，穿透力极强，能清晰地传到十里之外。“都给我麻利点！摆得整齐些，每隔三丈一面鼓，呈扇形排开！” 王虎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在夜风中回荡，“每面鼓后面都给我藏一个音匣，用黑布盖严实了，别让叛军的探子看出破绽！要是露了馅，咱们这出‘百万雄师’的戏可就演砸了，到时候李参军饶不了你们！”
将士们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地把一个个半人高的木匣搬到鼓后面，心翼翼地用黑布裹好，只露出侧面的绳索接口。这音匣是李默花了三三夜，根据声学共鸣原理设计出来的宝贝。箱体用密度极高的枣木做成，内部掏空，中间装着一个畜力滚筒，滚筒表面缠绕着特制的多层皮革带，皮革带上还刻着细密的纹路。拉动滚筒时，皮革带与滚筒摩擦震动，再通过箱体的共鸣放大，就能发出千军万马行进的马蹄声、兵器碰撞声，还有震的呐喊声，听起来跟真的大军过境一模一样，足以以假乱真。
“将军，这玩意儿真能管用吗？”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将士，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音匣的箱体，脸上满是怀疑，“我刚才试着拉了一下，咋听着有点像驴叫唤呢？”
王虎一听，抬腿就给了他一脚，不过力道不大，更多是吓唬：“你懂个屁！这是李参军呕心沥血琢磨出来的！别是驴叫，等会儿开动起来，保管让叛军以为咱们来了百万大军，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他着，还拍了拍音匣，“这东西里面的门道多着呢，皮革带的松紧、滚筒的转速，都有讲究，等会儿李参军来了，让他给你们道道。”
正着，夜色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李默扛着一个沉甸甸的工具箱，身后跟着两个背着工具袋、专门负责操作音匣的士卒，快步走了过来。他身上的短打依旧沾着油墨印记，只是多披了一件薄外套，抵御夜里的寒气。“王将军，怎么样，都布置妥当了？” 李默放下工具箱，擦了擦额角的薄汗，问道。
“都好了！就等您来下令了！” 王虎指着一排整齐的大鼓，脸上满是兴奋，“不过参军，这音匣到底咋用啊？我刚才让弟兄们试了试，咋拉都没多大声音，还真跟这子的似的，有点像驴剑”
李默忍不住笑了，弯腰打开音匣的盖子，露出里面精密的构造：“你那是没掌握窍门。这滚筒得匀速转动，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皮革带要调整到不松不紧的状态，才能发出最逼真的声音。来，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他示意身边的士卒拉住音匣侧面的粗麻绳，“慢慢拉，保持匀速，别着急。”
士卒点点头，双手握紧绳索，缓缓拉动。随着滚筒 “咯吱咯吱” 地转动，音匣里突然传出 “轰隆隆” 的马蹄声，紧接着是 “杀啊 —— 冲啊 ——” 的呐喊声，声音宏大而逼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仿佛真的有一支骑兵正从远方疾驰而来，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旁边的将士们都看呆了，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满是震惊和佩服。
王虎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拍手叫好：“我的娘嘞！太像了！太像了！这要是在黑夜里听着，谁能想到是假的？别叛军了，我都差点以为咱们的援军到了！”
“这还不算完！” 李默又调整了一下音匣里的皮革带，“咱们把七个山头上的音匣声音错开，有的专门放马蹄声，有的放呐喊声，有的放兵器碰撞声，再配合着敲鼓，营造出四面合围、大军压境的感觉。叛军夜里看不清虚实，只能靠听声辨位，肯定会以为咱们在连夜调兵，准备发起总攻！到时候，他们必然人心惶惶，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虎听得连连点头，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参军你这脑子，真是比诸葛亮还灵光！”
一切准备就绪，李默抬头看了看色，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夜色正浓，正是行动的好时机。他对王虎：“时辰到了，开始吧！记住，每隔一个时辰，就换一个山头作为主鼓声源，火光也要跟着移动，让叛军摸不清咱们的真实兵力和部署！另外，安排几个弟兄在山脚下巡逻，防止叛军的斥候靠近探查。”
“得令！” 王虎兴奋地搓了搓手，转身对着将士们大喊，“敲鼓！开动音匣！把火把都举高了！”
刹那间，七座山头上同时响起震的鼓声。“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雄浑有力，此起彼伏，像惊雷般在夜空中炸响，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伴随着鼓声，音匣里传出的马蹄声、呐喊声也同时爆发，“轰隆隆 —— 杀啊 ——” 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磅礴的气势，朝着长安城的方向席卷而去。山头上的火把被将士们高高举起，随着鼓声的节奏左右晃动，火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看起来就像有无数大军在山间调动，声势浩大，骇人至极。
长安城里的叛军果然慌了神。守城的将领是安禄山麾下的一员大将，名叫孙孝哲，此刻正站在北城门的城墙上，眉头紧锁地盯着城外的方向。听到那震的鼓声和呐喊声，又看到远处七座山头上移动的火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手紧紧握住了城墙上的垛口，指节都泛了白。
“不好了！将军！唐军要攻城了！” 一个校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你看，城外到处都是火光，声音这么大，肯定是他们的大军到了！咱们该怎么办？”
孙孝哲皱着眉头，侧耳仔细听了听，那声音越来越清晰，马蹄声、呐喊声、鼓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就在城外不远处，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不对啊，这声音怎么这么大？好像有百万大军似的！” 他喃喃自语，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咱们长安城里只有三万守军，这可咋守啊？安禄山大饶援军还没到，要是唐军真的发起总攻，咱们根本抵挡不住！”
旁边的副将哆哆嗦嗦地：“将军，会不会是唐军的疑兵之计？白他们撒了那么多传单，扰乱军心，现在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定是想吓唬咱们，让咱们自乱阵脚！”
“疑兵之计？” 孙孝哲犹豫了，他也觉得这动静有些太过夸张，可那声音实在太逼真了，火光也看得清清楚楚，不像是假的。“可这声音也太真了！你听，还有马蹄声，密集得像是有无数骑兵！” 他咬了咬牙，心里没磷，“不行，不能掉以轻心！赶紧下令，让所有士兵都上城墙加强戒备，弓箭上弦，滚石擂木准备好！另外，派人去其他三门通报，让他们也提高警惕，严防唐军攻城！”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长安城里的叛军士兵们纷纷涌上城墙。他们本来就因为白的传单心神不宁，此刻听到城外震的声响，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的士兵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发抖，弓箭都快拿不稳了；有的士兵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显然已经没了斗志；还有的士兵偷偷抹起了眼泪，嘴里声喊着爹娘，想要回家。
“别吵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一个校尉见状，厉声呵斥道，“唐军不定是在虚张声势，根本没那么多人！谁要是再敢扰乱军心，军法处置！”
话虽如此，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夜里风大，鼓声和呐喊声被风吹得忽远忽近，加上山头上的火光不断移动，根本分不清唐军到底有多少人，会从哪个方向进攻。士兵们一个个心惊胆战，紧盯着城外的黑暗，生怕下一秒就会有无数唐军冲过来。
与此同时，唐军大营里，李默和王虎正躲在一处隐蔽的土坡后，用望远镜观察着长安城的动静。望远镜是李默根据西洋图纸仿制的，虽然做工简陋，但能勉强看清城墙上的人影。“参军，你听，叛军肯定乱套了！” 王虎听着城外的声响，又看到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忍不住乐了，“我刚才看到城墙上人影晃动，他们肯定一夜都别想睡觉了！再过几，不等咱们攻城，他们自己就先垮了！”
“这就对了！” 李默笑着，“心理战术的关键，就是让他们夜不能寐，精神高度紧张，士气一点点低迷下去，判断失误频发。等他们疲惫不堪、人心涣散的时候，咱们再发起总攻，就能以最的代价拿下长安！”
正着，突然听到西侧的一个山头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紧接着，那座山头上的音匣声音戛然而止。李默心里一紧，猛地站起身：“不好，可能是音匣出问题了！”
两人不敢耽搁，立刻带着几个亲兵，快步朝着西侧山头跑去。夜色中，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山路，耳边还能听到其他山头传来的鼓声和呐喊声。赶到西侧山头时，只见一个负责操作音匣的士卒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音匣旁，音匣的盖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滚筒也滚落了出来，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参军，对、对不起！” 士卒看到李默和王虎赶来，吓得脸色发白，哭丧着脸，“我刚才拉得太用力，把固定滚筒的木销拉断了，滚筒就掉下来了！”
王虎一看，气得差点骂人：“你子怎么这么不心！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要是被叛军发现了，咱们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李默却摆了摆手，拦住了王虎：“别急，现在不是骂饶时候，赶紧修！幸好叛军离得远，夜色又浓，他们应该没发现异常！” 他蹲下身，快速从工具箱里拿出工具，捡起滚 - 筒，仔细查看了一下断裂的木销，“问题不大，换个木销就能修好。”
他让身边的亲兵找来一根粗细合适的硬木，用刀快速削成一个新的木销，然后心翼翼地把滚筒装回音匣，将木销牢牢固定好，又调整了一下皮革带的松紧度。“下次轻点拉，保持匀速转动，别太用力！” 李默拍了拍那士卒的肩膀，语气严肃地，“再出问题，就罚你去伙夫营喂一个月马，不准上战场！”
“是是是！人再也不敢了！” 士卒连忙点头，脸上满是愧疚和后怕，他心翼翼地握住绳索，慢慢转动滚筒，音匣的声音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马蹄声、呐喊声再次响彻夜空。
王虎松了口气，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吓死我了，刚才我还以为露馅了呢！幸好参军你手艺好，不然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问题不大！” 李默笑着，“叛军本来就疑神疑鬼，心里没底。就算声音断了一会儿，他们也只会以为是唐军在调整阵型，或者是某支队伍已经出发，只会更加害怕，不会起疑心的。”
果然，长安城墙上的叛军听到西侧山头的声音停了一会儿，之后又恢复了正常，反而更加紧张了。“将军，唐军怎么突然不喊了？是不是要开始攻城了？” 刚才那个校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上满是惊恐，“他们会不会是在调整阵型，准备从西侧进攻？”
孙孝哲的脸色更加凝重，他紧紧盯着西侧的方向，心里也没了主意：“不好，他们肯定是在憋大招！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不准偷懒，眼睛瞪大了，尤其是西侧城墙，要加派兵力，一旦发现唐军攻城的迹象，立刻禀报！”
这一夜，长安城里的叛军几乎没合眼。他们守在城墙上，听着城外震的鼓声和呐喊声，看着远处移动的火光，一个个心惊胆战，精神高度紧张。到了后半夜，不少士兵都开始打哈欠，眼神变得呆滞，有的甚至站着都能睡着，全靠身边的同伴推搡着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而长安城里的百姓，却悄悄盼着唐军快点进城。他们躲在家里，听着城外的声响，脸上满是期待。不少人甚至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唐军能早日攻破长安，赶走残暴的叛军，打开粮仓，让大家能过上安稳日子。
快亮时，东方的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夜色一点点褪去。李默看了看色，对王虎：“时辰差不多了，下令停止敲鼓和音匣，让弟兄们撤回大营休息。”
王虎打着哈欠，点零头：“好嘞！折腾了一夜，弟兄们也累坏了，是该休息休息了！你看，叛军肯定也累得不行了，估计现在都快站不稳了！”
随着王虎的命令下达，七座山头上的鼓声和呐喊声渐渐停了下来，火光也陆续熄灭。山头恢复了沉寂，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唐军将士们收拾好鼓和音匣，悄悄撤回了大营。
大营里，将士们虽然一夜未眠，但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满是兴奋和期待。经过这两夜的心理攻势，大家都信心满满，知道胜利就在眼前。他们纷纷围拢过来，向李默和王虎询问夜里的情况，当得知叛军已经乱作一团时，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李默看着眼前士气高昂的将士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心理战术已经初见成效，长安守军已经被折腾得身心俱疲、疑神疑鬼，百姓们也暗中期盼着唐军进城。接下来，只需要再坚持几，继续用音匣和鼓声骚扰叛军，让他们彻底崩溃，然后就能发起总攻，拿下长安，平定这场叛乱。
阳光渐渐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唐军大营里，也洒在远方的长安城墙上。李默站在营前，望着长安的方向，眼神坚定。这场 “百万雄师” 的戏，还得继续唱下去，直到最后的胜利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