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步没停,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那道黑线钻进岩缝后,又过了半炷香时间,再没新的血符升起。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铁锈味,地面裂缝还在渗暗红液体,冒泡,腥臭。我们踩着高处岩脊走,避开那些湿滑地带。
散修甲落在洛璃身后半步,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手一直按在短刀上,指节发白。
“他们不会只派三个人。”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血刀门的规矩,传讯一旦启动,三波为一轮。第一波探路,第二波报信,第三波……是伏杀。”
我:“我知道。”
“他们会在前面设阵。”他,“用血引香勾你入局,再以七杀刀阵围你。你不熟悉地形,就会被困住。”
“那你熟悉?”我问。
他点头。“我守过三年祖地外围。他们喜欢在断柱区布陷阱,借石势藏符线。人一踏进去,血线牵动,整片区域都会活过来。”
雷猛在后面哼了一声。“那就别踏进去。”
“可药在那边。”洛璃抬手指前方,“气味越来越浓,断肠草就在前头。”
我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茎,顶端微微泛青。这是要出丹的征兆。
我没话,往前走了两步,停下。闭眼,催动残碑熔炉。
青火在我丹田深处跳动,缓缓旋转。四周没有剑意残留,也没有灵力波动。那些裂缝里爬行的血线,只是普通传讯手段,还没触发更高层级的禁制。
“无异。”我睁眼。
洛璃立刻扬手,撒出一撮淡黄色丹粉。粉末飘在空中,随风散开,碰到几缕若有若无的丝线时,瞬间变黑落地。
“不是毒息。”她,“是空符痕,已经失效了。”
雷猛咧嘴。“看来他们还没准备好。”
“不是没准备好。”散修甲低声,“是故意留口子。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好把人引进去。”
我看着前方。
三根断裂石柱立在远处,歪斜着,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柱身有裂纹,呈放射状,地面也有对应痕迹,像某种阵法被毁后的残余。
我们一个接一个跃过柱子间隙。
刚落地,脚下石头微颤。低头看,一道细血线贴地爬行,速度不快,直奔左侧岩壁而去。
我没有追。
雷猛锤子已经摸到一半,见我不动,也松了手。
“又是传讯?”他问。
“嗯。”我,“让他们报。”
洛璃蹲下,指尖沾零地上渗出的红液,搓了搓。“黏度不对,这不是血海本源液,是人工调过的诱饵。想让人误判环境危险程度。”
我点头。“虚张声势。”
“但他们知道我们会来。”散修甲盯着那条血线消失的缝隙,“所以不怕我们知道他们在布置。”
“那就看看他们能布多大个局。”我。
队伍继续前进。
我走在最前,脚步放慢,每一步都踩实了再迈下一步。左手轻轻碰了下腰间酒囊,三个袋子都在,一个装灵液,一个装丹粉,一个装碎剑渣。都是能用上的东西。
右侧岩壁忽然传来摩擦声。
我抬手。
全员停下。
一道黑影贴着石面移动,长约一臂,细如笔杆,快速钻进一道裂缝。不是血线,颜色更深,近乎墨黑。
洛璃眯眼。“没见过这种符线。”
“不是符。”我,“是器引线,炼器师用来远程控阵的导流丝。雷猛?”
雷猛皱眉,伸手在空中抓了一下,掌心出现一道细微震福“确实有器阵波动,很弱,像是刚布下的节点还没激活。”
“谁在布阵?”他自语,“断剑门的人?还是别的势力?”
“不知道。”我,“但不是冲我们来的第一波敌人。这手笔太精细,不像血刀门作风。”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洛璃问。
“有可能。”我,“但现在回头,等于认怂。往前走,才是破局。”
散修甲咽了口唾沫。“我就怕……前面不止一刀。”
“那就多挡几下。”我。
重新启程。
这次我走中间,让雷猛顶前。他块头大,抗压能力强,真有埋伏先炸出来也好应对。洛璃居中靠左,随时准备撒粉预警。散修甲紧跟其后,短刀已完全出鞘。
地面开始出现规则裂痕,呈环形向外扩散。越往前,裂缝越整齐,像是被什么力量刻意划开的。
我又停下,催动残碑熔炉探查。
青火稳定燃烧,没有吞噬欲望,明周围没有可吸收的废劲或残意。
“无异常。”我。
洛璃再次抛丹粉。
粉末飘到半空,突然凝住一瞬,接着缓缓下沉,落地时呈螺旋状排粒
“有隐场。”她低声,“看不见的力场,正在缓慢成型。可能是阵眼未启,也可能是伪装。”
雷猛啐了一口。“管他是不是阵,砸了再。”
“不能砸。”散修甲急了,“要是触发连锁反应,整片岩脊会塌。我们会被埋在里面。”
“那你有办法?”我问。
“我……我不知道。”他摇头,“我只是记得,当年有个执事不信邪,一锤砸下去,结果引来九道血刃从而降,把他劈成了六段。”
雷猛收回锤子。
我们绕开那片螺旋落粉区,改走边缘。
风更大了,吹得衣袍猎猎响。前方雾气渐浓,隐约能看到一些矮植被轮廓,枝叶泛紫,应该是断肠草的伴生植物。
药快到了。
但我反而更慢了。
每一步都格外心。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依旧平稳,可我右手指尖有种麻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盯着我们。
不是视线,是锁定。
就像猎人盯住进了陷阱圈的兽。
我抬头看。
信火已经灭了,最后一缕红光消散在血云里。
敌情未至。
但我知道,他们已经在路上。
我摸了摸剑柄。
刚才蹭上的血已经干了,结成一层薄痂。现在用力握剑,痂会裂开,露出下面的新皮。
痛感让我清醒。
“你们有没有觉得。”散修甲忽然,“太安静了?”
没人回答。
因为我们都感觉到了。
鸟不叫,虫不鸣,连风刮过岩石的声音都少了。
这片区域,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洛璃悄悄把一颗丹药塞进嘴里,另一颗夹在指间,随时能弹出。
雷猛双拳紧握,肌肉绷起,整个人像一块即将爆发的火山岩。
我往前迈了一步。
脚落下时,地面轻微震动。
不是自然震。
是有人,在地下,同步踩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