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刚落地,地面那一下震动就停了。三息过去,再没动静。
我把手从剑柄上松开,掌心那层干血痂裂了一道口子,渗出点新血。我没擦,抬眼扫了一圈四周。雾还在,但比刚才稀了些,能看见前方一片开阔地,岩脊断了,裂缝也没了踪影。
“不是追兵。”我,“是试探。”
洛璃走上来半步,手里药茎顶赌青光又亮了几分。“气味变了,甜里带腥,是灵草催生的味道。”
雷猛啐了一口,盯着前头。“不像血海那边的死地,这地方……活的。”
散修甲没话,但眼神飘了一下,像是认出了什么。
我催动残碑熔炉。青火在丹田深处转了一圈,平稳燃烧,没有吞噬欲望。方圆三十丈内,无剑意、无灵力波动、无废劲残留。暂时安全。
“走。”我迈步往前,“我打头,雷猛断后,别拉太远。”
我们穿过最后一段碎石带,雾气突然散开。眼前是一片洼地,地面铺着暗红色的土,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植物。叶子泛紫,茎干透明,有些花苞还在微微跳动,像有心跳。
洛璃眼睛一亮,快步冲向一株贴地生长的草本植物,叶片呈星状,叶心凝着一滴露水。“玄阴露!百年才结一滴浆液,这可是好东西!”
她掏出玉瓶,心割下叶片,立刻密封。瓶身刚合上,那滴露水就发出微弱蓝光。
“能用?”我问。
“不止能用。”她点头,“这是解毒丹第三辅材,缺了它,成丹率掉三成。”
雷猛已经打开背后工具包,取出一张银丝网和几根磁引杆。“这种土质松软,根系脆弱,硬拔会伤脉。我布个轻阵,稳住地气再取。”
他双手一抖,银网铺开,贴地展开,磁引杆插进四角。器阵嗡了一声,地面轻微震颤,几缕淡金色的丝线从土里浮起,缠在网眼上。
“成了。”他,“可以动手。”
我走到一株紫叶灵草前,蹲下,掌心贴地。催动残碑熔炉微吸——青火轻颤,反馈回来一股温和灵流,纯净无毒,还能炼化为源炁。
“这草能吃。”我。
“不是吃。”洛璃翻了个白眼,“是炼。”
“一个意思。”我站起身,“能吸就是好东西。”
散修甲默默走到另一片区域,开始清理杂草。动作很熟,割、拔、封袋一气呵成。他用的袋子是旧皮缝的,边角磨得发白,一看就是老采药人用惯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话。
“你懂这个?”雷猛忽然开口,语气不太友好。
散修甲手一顿。“以前在剑墟外围,靠这个活命。”
“现在也想靠这个混信任?”雷猛冷笑。
“我采我的。”他低头继续干活,“你们要不要,随便。”
洛璃看了我一眼,我点头。她轻声道:“让他干吧,多一个人,快三分。”
我们分头行动。洛璃辨药,雷猛控阵,我负责探查每一株灵草的安全性,散修甲装袋封存。
不到两炷香,收获一堆:
三株完整的玄阴露,五片血纹莲叶,一撮断肠草根须,还有十几种叫不出名字但灵气浓郁的伴生植株。洛璃把它们分类收进玉瓶,脸上难得露出点笑模样。
“够炼三炉解毒丹了。”她,“要是能找到主药‘冥心果’,就能直接开炉。”
“先保住这些。”我,“别贪。”
雷猛收起器阵,拍了拍手。“这趟没白来。至少不用拿命去试那些破药方了。”
我站在一块高石上,环视四周。这片洼地比想象中大,远处还有几处隆起的丘,植被更密。空气中甜香越来越浓,但风向稳定,没有异常波动。
残碑熔炉依旧平静。
“歇一刻。”我,“补点气,马上走。”
四人徒一块巨岩后方。我靠在石头上,从酒囊里倒出一点灵液喝下。暖流顺喉而下,经脉舒服了些。
洛璃清点玉瓶,一个个检查封口。雷猛坐在地上,闭眼调息,但耳朵还竖着。散修甲抱着膝盖坐着,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满是茧子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从前……我也常这么采。”
没人接话。
他声音低了下去。“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背叛,只知道今采够十株,明就有饭吃。”
我从另一个酒囊里摸出一包丹粉,扔过去。
他愣住。
“补气的。”我,“省着用。”
他低头看着那包粉,手指捏紧,点零头。
洛璃抬头看我,嘴角动了动,没话。
雷猛睁眼,哼了一声,但没再什么难听的。
我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剑柄上的血痂已经干透,一动就往下掉碎屑。
“走了。”我,“别扎堆。”
我们重新列队。我走在最前,脚步放轻,每一步都踩实了再迈下一步。这片地虽然看着安稳,但谁也不知道下面埋着什么。
走出五十步,地面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我立刻蹲下,按剑贴地。残碑熔炉青火一闪——无吸收目标,非攻击反应。
“没事。”我,“可能是地脉自然波动。”
洛璃快步上前,指着前方一处隆起的土包。“那底下有东西,灵性很强。”
我们围过去。土包表面覆盖着一层紫色藤蔓,藤节处鼓起几个瘤状物,隐隐发光。
“血纹莲的主根?”雷猛问。
“不像。”洛璃摇头,“这气息……更老。”
我伸手,准备再探一次残碑熔炉。
就在这时,散修甲突然开口:“别碰那土。”
我手停在半空。
他脸色有点白。“我见过这种瘤,三年前剑墟大清洗那,有个执事挖出来一株,刚碰,整片地就炸了。”
“炸了?”雷猛皱眉。
“人没了。”他,“连骨头都没剩。”
我收回手,盯着那发光的瘤体。残碑熔炉毫无反应,明它不带废劲,也不含杀意。
但它在呼吸。
那几个瘤状物,正以极慢的速度一起一伏,像在吞吐空气。
“绕开。”我,“不碰它。”
我们改道往左。走了二十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那土包裂开了。
一道紫光从裂缝中射出,照在空中,形成一片模糊的影子——
像是一个人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什么东西,头顶有一把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