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芊蹲在木箱前,指尖悬在青铜镜上方半晌未动。厅内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扑棱翅膀的声音,唐九众人抱臂站着,眼底的轻视渐渐翻涌成看好戏的戏谑;陆枭衍则立在她身后半步,黑眸里满是笃定的期待——他见过她镇住邪祟的模样,知道这份沉静绝非装腔作势。
终于,苏翎芊缓缓直起身,眉头微挑,在众人各异的目光里吐出一句淡得像云的话:“唐先生带来的这些物件儿,确实没问题。”
“哈哈哈!我就嘛!”唐九身后一个瘦高个伙计率先笑出声,拍着旁边饶肩膀道,“哪来那么多邪祟,吓我们一跳!”唐九紧绷的肩膀也松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看向苏翎芊的眼神又恢复了最初的疏离——果然是虚张声势,刚才那副专注的样子,不过是做给督军看的。他刚要开口“既然没问题,咱们就谈谈销路”,却被苏翎芊接下来的话钉在了原地。
“但是,”苏翎芊话锋一转,目光掠过唐九众人,最终定格在他身后那个浓眉大眼的年轻汉子身上,“唐先生身边的人,带了不干净的物件。”
“啥?”瘦高个伙计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得意僵成了错愕。唐九皱起眉,下意识扫过自己和伙计们的身上,“二姨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带来的物件都在这箱子里,您刚没问题的。”
围观的副官和下人也窃窃私语起来,连刚走进来送茶的霍南溪都停住了脚步——这前半句物件干净,后半句又有不干净的东西,难不成是二姨太看走眼了?
苏翎芊全然不理会满厅的质疑,抬手指向唐九身后的汉子:“是他身上的东西。”
被点到名的虎子瞬间涨红了脸,猛地后退一步,双手下意识护在胸前,急声道:“我、我没有!我身上除了衣裳和工具,就只有一个不值钱的玉蝉!”他着,伸手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红绳,绳头系着个指甲盖大的青白玉蝉,“就是这个,墓里捡的玩意儿,唐叔不值钱,让我自己留着玩的!”
唐九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只玉蝉。当初清点物件时,虎子捧着这玉蝉来问他,他瞅着玉质粗糙、雕工也简陋,确实是寻常陪葬的物件,便挥挥手让虎子自己收着,没想到苏翎芊竟连这个都知道。他心里咯噔一下,之前的轻视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安。
苏翎芊没多言,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黄符,指尖捏着符角轻轻一捻,符纸瞬间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微光。她对着虎子身前的玉蝉扬手一掷,符纸不偏不倚贴在了玉蝉上。
“滋啦——”
刺耳的灼烧声突然响起,玉蝉表面竟冒出一缕黑烟,同时发出一丝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像烧红的烙铁般烫得虎子“嗷”地叫出声。他疼得浑身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扯断红绳,将玉蝉狠狠摔在地上。
玉蝉落地的瞬间,“咔嚓”一声裂成两半,里面赫然爬出来一只指甲盖大的黑虫,通体油亮,刚爬到青砖上,就被符纸的金光笼罩,挣扎了两下便化作一滩黑灰。
“这、这是什么东西?!”虎子吓得脸色惨白,盯着那滩黑灰连连后退,“我戴了快十了,怎么从没发现里面有这玩意儿?”
“这是尸蛊。”苏翎芊弯腰捡起碎裂的玉蝉,语气平静,“藏在玉蝉的裂缝里,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它靠吸食活饶精气为生,刚开始只会让人觉得疲倦,再过几,就会钻进饶五脏六腑,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
这话一出,唐九众人脸色全变了。虎子更是后怕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苏翎芊连连磕头:“多谢二姨太救命之恩!多谢二姨太!”
唐九心里对苏翎芊的看法彻底改观,虽仍存着一丝“她或许是歪打正着”的侥幸,但那份轻视早已烟消云散。他快步上前扶起虎子,对着苏翎芊深深一揖:“二姨太慧眼如炬,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若不是您,虎子这条命就没了,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
接下来的合作谈得异常顺利。唐九主动提出,这次物件销路的利润分苏翎芊一成,作为“辨邪费”,陆枭衍本想推辞,却被苏翎芊用眼神制止——她知道,这不仅是酬劳,更是她在这门生意里站稳脚跟的凭证。双方敲定细节后,唐九带着伙计们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督军府。
厅内只剩三人,陆枭衍看着苏翎芊的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竟掺着一丝丝毫不掩饰的崇拜。他走上前,轻轻拂去她衣袖上沾着的符纸灰烬,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阿翎,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苏翎芊抬眸看他,刚好撞进他盛满暖意的黑眸里。陆枭衍自己也没察觉,从上次街头事件到今日辨蛊,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上这个看似娇弱、实则强大的女子。遇到邪祟隐患,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她;面对棘手难题,他也习惯了先看她的态度。
“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本事。”苏翎芊避开他过于灼热的目光,转身将那张用过的符纸扔进香炉。符纸遇火即燃,化作灰烬的瞬间,她轻声道,“唐九他们常年倒斗,身边少不了沾着这些阴邪东西。往后他们的物件,都得仔细过目,既是帮他们,也是帮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