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轮回相转,若是这里还要存在许久,自己短时间内不死,或许还能看到被利用回收的孩子们再一次以不同的姿态睡在这塌子上。
何等荒谬。
竹灯关上门窗,看了眼明显不太习惯的佛娘:“现在时辰还好,马车一路上颠簸你又走了那么久,应该累了。先短暂睡一下。”
其实是她自己特别累,竹灯觉得她这么强壮的人都觉得累,那由此及彼,佛娘也很累,也需要休息,这么推没毛病。
然后,竹灯自顾自地在屏风后换好衣服,躺在床上,侧身背对着光,很快就沉沉睡去。
坐在塌子上的佛娘还没反应过来,她无声地笑了一下。
真是莫名其妙。
原本紧绷着的心弦因为竹灯而变得无处安放。
这和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同,在花海楼,那丫鬟已然简单过了接下来自己的遭遇,真是,真是……
听着那边已然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她放松下来,也困了,躺在塌子上,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嗯,她也好困……她睡着了。
竹灯醒来时,色即将彻底黑下,只有那一缕残留在边的橘红光亮,在一点点慢慢消失,很快,一切归于黑暗。
竹灯看了眼仍旧处在沉睡中的佛娘,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她饿了,以后就要准备两个饶晚饭了。
她想,要是可以,也想将玉烟带回来,想将这里所有受苦受难的可怜人们解放出来,虽然仍旧不知道结局,但是这虚假的地方,本就不应该存在,不是么?
竹灯挖了一勺猪油做底,炒了个辣椒鸡蛋,又弄了个鸡蛋汤,顺带将从镇子上弄好的烤鸡撕成块,就这样准备好了今晚的晚餐。
等到她将饭菜都督桌子上,准备去叫佛娘吃饭时,便看到对方正柔若无骨地倚靠在门框上,脑袋也抵在一旁,浅笑着看竹灯在那里忙碌。
竹灯默然,收回视线道:“可以吃饭了。”
饭桌上,佛娘挑动着筷子扒拉碗中的米饭,看上去似乎没什么胃口,竹灯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不合你的胃口?”
佛娘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是,只是一想到这最后的晚餐如此丰盛,骤然跌落尘埃,必然接受不了。所以不如不吃,坦然接受。”
缓缓深吸一口气,竹灯迅速将口中的米饭咽下肚子:“你在阴阳怪气吗?在此之前你的吃食应当比这好上许多倍才是。”
“怎么会,竹娘子,平常人遇到挫折,肯定没胃口好好吃饭的呀~”她着,歪了歪脑袋,一头青丝如瀑布垂下,一双眼神色勾人,竹灯平静地拿过一边的筷子把菜夹进她的碗郑
然后认真道:“别想了,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了,我不可能喂你吃饭的。”
她是这个意思吗?啊,她是这个意思吗?竹灯的话让佛娘愣住了,这是什么脑筋能想出来的东西,她用得着竹灯喂饭?
脱离了那种环境,佛娘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平静,虽然仍旧保持着精神上的紧绷心,但至少到目前为止,竹灯还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恶意。
这同那些定期去花海楼的人的情况不同。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一只眼变成这个样子?”竹灯扒拉完碗中最后一口饭,自认为巧妙地转换了话题。
佛娘抬手摸上了自己的眼睛,那只灰洞洞的无神的瞎眼,“这个啊,不过是一开始不听话的惩罚罢了。”
“惩罚?”竹灯重复着两个字。
“是呀,把我绑在架子上,脑袋朝下,熏着一根升腾的香,就这样熏瞎了。”佛娘收回手,也开始口口地吃饭。
她饿了。
竹灯听着,就想到了自己点燃灶台时把自己眼睛熏得升腾的直掉眼泪的浓烟,颇有些感同身受地道:“那你当时一定很疼。”
一种诡异的感觉在佛娘心中蔓延,她将那块儿油灿灿的考得焦黄发褐的烤鸡放进碗中:“反正不会是享受。”
……竹灯觉得她话真的好冲。
吃完饭,竹灯坐在一旁,看着佛娘:“我做饭了,洗碗就交给你了。”她似乎就是为了特意这句才专门坐在这里一样,然后施施然起身背着手回屋去了。
一根完好的蜡烛,被置放在竹灯书桌的正中央。
首先,她确定的是,这绝不是扶青给自己的那根蜡烛,那这只能是佛娘的东西了。
她竟然也怀揣着这么样一根蜡烛。
联想到邓多金所,竹灯探头,借着外面点亮的灯笼,看到佛娘那模糊的身影正蹲在井旁整理着碗筷。
竹灯绕过了那根蜡烛,拿出自己整理出来的所有感觉不对劲地方的册子回到床前,凭靠着记忆将今日发现全部写下。
她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
但是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可是找谁还是一个问题,尤其是她好像把一切能够做的都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还没想好。
正发着呆呢,佛娘收拾好进了屋,一进来便开口抱怨:“好黑啊,有点亮光也不够用的。”
竹灯放下笔,“确实相比较于花海楼的灯火通明,这偏僻村落中夜晚的一盏烛灯确实不够看的。”
佛娘不话,她觉得无聊,紧绷着不放松。若是放在以往,她此时此刻肯定正是最忙的时候,人一忙起来,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佛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花海楼啊。”黑暗中,只有黄豆大的烛盏亮着微弱的灯光,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竹灯与佛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毕竟两人一回来就倒头就睡,现在精神得很,短时间内必然无法快速入睡。
躺在榻子上,佛娘闭着眼想要怎么回答竹灯的问题:“为什么出现在花海楼……真是个好问题……为什么呢……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就已经穿着那身衣服在里面了。”
“嗯?”竹灯又不明白了,什么叫回过神的时候就出现在花海楼。
“你不是从在花海楼长大的吗?”
……佛娘闭嘴,她意识到自己错话了,碳水一上头,连带着头脑都开始变得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