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将速度催发至极限。
他体内那缕气流以前所未有的烈度疯狂奔涌,灌入双腿,每一步蹬地,脚下坚硬的岩石都迸裂开来,整个人在黑暗湿滑的矿道中亡命狂奔。
风声在耳边尖啸。
身后,是石傀沉重如山崩的踏步声,以及那不似生灵能发出的暴戾咆哮。
煞气如潮,冰冷刺骨,不断从后方席卷而来,侵蚀他的心神,要冻结他的气血。
陆沉死守灵台清明,全力催动气流护身,同时将怀中那块刚到手的土魄晶攥得死紧。
晶石传来的温润厚重之气,化作一道坚实屏障,为他抵消了部分煞气的冲击。
他不敢回头。
他只能凭着来时的记忆和野兽般的求生直觉,在无数岔路中选择方向。
好几次,石傀山岳般的拳头擦着他的后心砸在岩壁上,碎石炸裂,冲击力将他震得气血翻腾,后背火辣辣的疼。
“不能往外跑!”
念头电转,陆沉的思路清晰无比。
外面虽是开阔地,但矿役和监工众多。
将石傀引出去,他或许能活,但这块土魄晶绝对保不住!王扒皮和赵干更会立刻给他扣上“引怪害人”的罪名,到时必死无疑!
必须在这里解决它!
或者,甩掉它!
心念一定,陆沉猛地转向,一头扎进一条他来时特意留意的狭窄石缝。
这里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吼——!”
石傀庞大的身躯追到此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咆,它试图强行挤入,却被坚硬的岩壁死死卡住。
只有一条粗壮的岩石手臂,带着无尽的怒火,向着缝隙深处疯狂挥舞、抓挠。
陆沉趁机前窜,却发现前方是冰冷的岩壁。
一个不足一丈的死胡同!
完了!
他心头骤沉。
身后,石傀的咆哮近在咫尺,那条手臂挥舞得愈发狂暴,刮得两侧岩壁碎屑纷飞。
它进不来,陆沉也出不去!
这是绝境!
陆沉背靠岩壁,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汗水混着血水糊住了眼睛,一片酸涩。
他盯着那在缝隙口疯狂肆虐的石傀手臂,感受着手中土魄晶的温润,以及胸口玉佩持续的灼热。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跑不掉。
那就拼了!
石傀由土煞之气凝聚,土魄晶是土系灵材,而玉佩能吞噬能量……
赌不赌?
赌!
煞气入体,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就是爆体而亡,神智癫狂的下场!
可现在,他还有退路吗?
陆沉眼底浮现一抹狠厉。
他不退反进,竟主动向那挥舞的石傀手臂踏出一步!
功法运转!
这一次,不是抵御,而是引导!他将玉佩的感应催发到极致,神念如钩,直指石傀手臂中那股狂暴混乱的土煞能量!
“嗡——!”
在他主动迎上的瞬间,胸口的玉佩骤然滚烫,仿佛烙铁!
一股磅礴吸力自玉佩中轰然爆发,直接锁定了石傀手臂!
“吼!!!”
石傀发出了凄厉到扭曲的惨嚎,它那条岩石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崩解!
精纯的土黄色气流被强行抽出,如长鲸吸水,被陆沉胸口的玉佩尽数吞噬!
不!
不仅仅是玉佩!
一部分逸散出来、相对温和的土系能量,竟顺着陆沉的引导,悍然冲入了他的经脉!
“呃啊——!”
陆沉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
这股力量灼热霸道,似要将经脉熔穿!每一寸血肉,都在被狂暴的力量撑开、撕裂!他感觉自己下一瞬就要炸成一团血雾!
七窍之中,鲜血瞬间渗出。
他死死咬碎了后槽牙,凭借那股不屈的狠劲,强行引导着这股能量冲击周身,同时将手中的土魄晶死死按在丹田。
土魄晶平和的灵气涌入,如同一剂良药,中和着那股狂暴。
这是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玩命过程。
玉佩是无底洞,疯狂吞噬着石傀的本源煞气。
而他的肉身,则在承受着逸散能量的冲刷与淬炼。
痛苦如浪,一波强过一波,反复冲击着他的神智。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渗出腥臭的黑色油污,那是被强行逼出的体内杂质。
经脉在撕裂的剧痛与修复的酥麻中反复,变得愈发宽阔、坚韧。
骨骼发出“噼啪”的脆响,寸寸断裂,又寸寸重组!
石傀的手臂彻底崩散。
紧接着是身躯……
最终,那庞大的石傀在不甘的咆哮中,彻底化作一道精纯的土黄色气流,被玉佩吞噬一空。
原地,只留下一撮黯淡的灰色粉末。
陆沉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栽倒。
他手中的土魄晶,光芒黯淡了大半。
不知过了多久。
陆沉从昏迷中醒来。
浑身骨骼欲裂,剧痛未消,但那种撕裂般的胀痛感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力量满溢的充实福
他挣扎着坐起身。
检查自身后,他彻底惊呆了。
衣衫褴褛,满身血污与黑渍,狼狈得不成人形。
但他清晰地感知到,体内那缕气流,已壮大何止数倍!
它化作一条奔腾的溪流,在宽阔坚韧了数倍的经脉中自行奔腾,周而复始,散发出沛然生机。
炼气二层!
而且,是直逼二层巅峰的修为!
他的肉身强度,也提升了一个档次,肌肉线条之下,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五感变得无比敏锐,黑暗的矿道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甚至,他感觉自己的皮肤之下,多了一层无形的坚韧薄膜,防御力大增。
因祸得福!
这是真正的因祸得福!
他看向手中的土魄晶,原本鸽卵大,此刻只剩指头大,灵气消耗了七七八八。
胸口的玉佩,温润如初,但那内部的玄黄色泽,似乎深沉了一分。
“这玉佩……竟能吞噬精怪本源?”
陆沉心中震撼,这功能,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后怕,刚才任何一步出错,他都已是死人。
簇不宜久留。
他将剩余的土魄晶心收好,挣扎着站起。
虽然身体虚弱,但状态比昏迷前强了百倍。
他看了一眼那撮灰色粉末,用脚尖拨开,一道微光闪过。
弯腰捡起,是一块不规则的黑褐色金属片,指甲盖大,入手冰凉沉重,刻着几个模糊的古老符文。
“这是……”
陆沉不认得,但直觉告诉他此物不凡,一并收起。
他循着记忆,踉跄着向外走去。
这次任务,九死一生,但收获,远超想象!
……
当陆沉拖着“重伤”之躯,带着一身狼狈和一张胡乱画了几笔的“路线图”,出现在矿道口时。
等候多时的王扒皮和赵干,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陆沉,虽然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清澈得吓人。
其气息……似乎比进去前更凝练了?
怎么可能?!
那可是石傀!这子就算没死,也该被煞气冲傻了,或者废掉半条命才对!
王扒皮脸色阴沉如水,一把夺过那张毫无价值的兽皮,双眼如鹰,在陆沉身上来回扫视,企图找出重伤垂死的迹象。
但他只看到了一种生死洗礼后的沉静。
赵干更是又惊又怒,眼底深处,甚至掠过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这子的命,太硬了!
陆沉垂下头,掩去眼中的冷光,声音虚弱,气若游丝:
“王管事,弟子幸不辱命……深处确有石傀,已被弟子……侥幸引入一道地裂,同归于尽了。”
他刻意做出力竭之态,身子摇摇欲坠。
王扒皮死死盯了他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算你命大!滚回去歇着!明日照常上工!”
找不到发作的借口,他心中憋着一团火,却无处发泄。
陆沉默默行了一礼,转身走向远处的窝棚。
背后,是两道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知道,王扒皮和赵干对他的忌惮更深了,接下来的刁难,只会更隐秘,更狠毒。
但他无所畏惧。
炼气二层,煞气淬体,暗藏灵晶。
这矿洞的磨难,非但没能打垮他,反而成了他冲而起的……第一块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