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么想死,那就都进来陪我的宝贝们玩玩吧。”
随着这句轻飘飘的话音落地,韩云照手中的那杆破幡猛地一颤。
这不是黑,是光线被“吃”掉了。
墨汁般的浓雾像是决堤的洪水,带着股陈年腐肉发酵的甜腻腥气,瞬间填满了整个庄园。
张玄远只觉得护体灵光被压得咯吱作响,原本外放的神识像是撞进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里,除了阴冷粘稠的触感,什么也探不到。
“啊——!”
“救……”
左侧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又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像是野狗在啃咬脆骨。
那是两个刚刚还在外围掠阵的筑基初期修士。
张玄远连头都没回,眼皮都没眨一下。
在这个鬼地方,多余的怜悯只会害死人。
他脚下生根,脊背紧绷,喉咙里低吼一声:“结阵!”
这时候要是乱跑,那就是给这鬼雾送菜。
“嗡!”
张玄远手中的雷火盾迎风暴涨,化作一面半人高的赤色光墙。
身后的寒烟动作更快,一张在此界价值连城的“三阶金刚符”毫不犹豫地拍在地上。
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升起,与张玄远的雷火盾、族长的五云幡死死扣在一起。
四人背靠背,像是一块在怒涛中冥顽不灵的礁石。
黑雾里,无数只苍白的手掌抓挠着光幕,指甲划过灵力护罩,发出让人牙酸的“滋啦”声。
这姓韩的紫府魔修,是要把他们活活耗死在这一亩三分地里。
张玄远眯着眼,透过光幕的缝隙,死死盯着黑雾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嚣张身影。
他在等,等那个能一锤定音的人出手。
“哼,雕虫技。”
一直没怎么动弹的梁老祖终于动了。
这位平日里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此刻却稳得像座山。
他袖袍微扬,一只不起眼的青玉瓶滴溜溜飞上半空。
聚阴瓶。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像是拔开酒塞的轻响——“波”。
紧接着,一股恐怖的吸力从瓶口爆发。
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黑雾和鬼影,像是突然被卷进了深海漩涡,尖叫着、挣扎着,却身不由己地被扯成一条条细长的黑线,疯狂地灌入那只巴掌大的瓶里。
原本混沌一片的视野,瞬间被撕开了一道清明的口子。
正准备欣赏猎物绝望表情的韩云照,嘴角那抹阴鸷的快意瞬间僵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祭炼了数十年的玄阴鬼气被那个破瓶子牛饮入腹,瞳孔剧烈收缩,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老东西手里怎么会有专门克制鬼道的法宝?!
“该死!”
韩云照也是个狠角色,眼见鬼雾被破,他猛地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幡面上。
所有的黑雾不再四散,而是强行坍缩,眨眼间凝聚成一头青面獠牙、足有三丈高的恶鬼。
这鬼物不攻最强的梁老祖,也不碰龟壳般的张玄远,而是裹挟着刺耳的尖啸,直扑那个看起来神魂不稳的女人——青禅。
“呜——”
鬼啸声直刺识海。
青禅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惨如金纸,眼神出现了一刹那的涣散。
那是深埋在神魂深处的旧伤被引动了,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高手过招,半拍就是生死。
那巨大的鬼爪带着腥风,距离青禅的灵盖已不足三尺。
“轰!”
一道刺目的白光在黑夜中炸亮,那是纯粹到极致的雷霆之力。
族长张孟川手里捏着的一张符箓化作飞灰——九霄神雷符。
这可是能换半件灵器的宝贝,老头子平时抠得连块灵石都要掰成两半花,这会儿扔出去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雷光如瀑,狠狠劈在那头恶鬼的脑门上。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黑气被瞬间蒸发的“嗤嗤”声。
那恶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至阳至刚的雷火中崩解成漫残魂。
白光映照下,青禅眼中的慌乱如潮水般退去。
她看着那些四散的残魂,手中一直紧握的引魂幡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不是恐惧,是渴望。
青禅福至心灵,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顺着法器的本能猛地一挥长幡。
那些刚刚被打散、无主的精纯魂力,如同倦鸟归林,疯狂涌入她的引魂幡,顺着幡腹灌进她的体内。
那一瞬间,困扰她百年的神魂裂痕,竟在这股庞大魂力的滋养下,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愈合脆响。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沙漠里走了三三夜的人,突然喝到了一口冰镇的泉水。
通透。
青禅甚至没有时间去品味这种顿悟的狂喜,她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了反应。
素手一抬,那架早已上弦的六阳灭魔弩再次发出机括弹动的爆鸣。
“崩!”
箭光撕裂空气,带着她暴涨三成的神识锁定,快得像是一道金色的闪电。
与此同时,一道更加隐晦的金光从侧翼切入。
是寒烟。
她抓住了韩云照本命鬼物被毁、心神受创的那一瞬间僵直,手中的金刀没有丝毫花哨,只有纯粹的速度和力量。
韩云照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
他想躲,想祭出护身法宝,甚至想张口求饶。
但他的身体已经跟不上脑子了。
视线突然开始旋转,颠倒。
他看到了一具熟悉的无头身体,脖腔里喷出的鲜血在月光下红得刺眼。
那衣服……好像是我的?
“噗通。”
人头落地,那双桃花眼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错愕与不甘。
一代紫府魔修,就这么憋屈地死在了一群他眼里的“蝼蚁”围攻之下。
张玄远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松一口气。
他快步上前,手中的中阳剑依然指着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一枚三昧真火符。
修真界有一条铁律:敌人不烧成灰,就不算真的死。
“大家退后,心魔修死后尸变反扑。”
张玄远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指尖的符箓已经亮起了危险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