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众生堂,卢凌风一边守着熟睡的武清平,一边看着验尸笔录。即便光看文字,都让他感觉到不适。
强忍着看完,令卢凌风忍不住皱眉。
这笔录最后一句话,字体比别的字偏大,显然是特别标注的,且只有六个大字,那就是,死者均无头部!
第二一早,卢凌风先是拜托薛环,让他尽快找费鸡师辨别裹尸布上的味道,又请了裴喜君找目击证人画像。
裴喜君早就迫不及待要参与破案,现如今终于到她出场了。
她在众生堂的厢房里,见邻一个证人,南缘寺附近的妇人。
那妇人穿着粗布衣裙,手里还攥着个布包,语气里满是后怕:“我那去南缘寺上香,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人进寺。是个老妇人,裹着长巾,露着点白发,看着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而且她走路的时候身子有点歪,像脚疼似的。”
裴喜君握着笔,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她画得很认真,连长巾的褶皱都画得清清楚楚:“是这样吗?长巾是不是绕着脖子裹了两圈?”
那妇人凑过来看了看,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尤其是这眼神,看着有点凶,当时我还躲了她一下。”
下午,又有个和尚来提供证词。那和尚穿着灰色袍,手里还拿着个扫帚,语气很是笃定:“我那正在灵荡寺扫地,看见个老翁提着包裹从身边走过。他个子不高,还罗锅,身上有股草药味,像是从药铺里出来的。我当时还想,这老翁怎么提着这么重的包裹,结果没过多久,就听寺里发现了尸包。”
裴喜君又画了一幅画,这次画上的老翁驼着背,手里提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阴沉。
“虽然没看清脸,但至少有了轮廓,以后再查也能有个方向。”裴喜君呢喃道,随后拿着画像去找卢凌风。
卢凌风这边也有了新线索,他去过慧娘家里。当时,慧娘的母亲正坐在炕头上哭,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大娘,您再好好想想,慧娘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卢凌风坐在炕沿上,语气尽量温和。
慧娘母亲抹了把眼泪,声音沙哑:“她除了跟钱乙来往,也没跟别人接触过。就是……就是最近几个月,她总头疼,每隔三就去众生堂扎针。冬至前一,她还去了,翟郎中的针管用,扎完能舒服点。”
卢凌风心里一动,立刻带着人去了众生堂。
翟良正在前堂给病人扎针,见卢凌风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银针,迎了上去:“卢县尉,您怎么来了?可是来开什么药的?我这就给您准备?”
卢凌风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案几上的行医日志上,“我来问你,冬至前一,可有个叫慧娘的女子来你这里扎针?”
翟良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满是慌乱,他连忙拿起行医日志,翻了几页,声音有些发紧:“日志上没写……应该是没来吧?我们这里的规矩,来了都会记在日志上。”
卢凌风没话,只是盯着日志上的字迹。
裴喜君这时也凑了过来,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纸页,眼神里满是笃定:“这冬至前一的日志是后来补写的。你看这墨色,比其他页浅,而且字迹也比之前的潦草,明显是慌慌张张写的。”
随后裴喜君把日志往桌上扔,“啪”的一声,吓得翟良身子一哆嗦。
卢凌风也拍了拍案几,语气冰冷:“翟郎中,还想隐瞒吗?”
翟良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却不出话。
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衣角,哭腔里满是慌乱:“我!我!慧娘那确实来了,行医日志是主人后来改的!”
卢凌风看向翟良,他的脸瞬间没了色,身子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之前隐瞒,只是觉得丢人……”
翟良的声音越来越低,一段不堪的过往在他的叙述中缓缓展开。
三个月前,慧娘因头病来众生堂就诊。她生得美艳,一双眼睛总带着勾饶笑意。翟良被她的美色迷了心窍,
一来二去,竟瞒着所有人与她暗通款曲。每隔三,慧娘来扎针时,翟良都会偷偷给她药库的钥匙,让她去后园阁楼的药库里等自己。
冬至前那,慧娘又来了。堂里患者排着长队,针室里也满是人,翟良压低声音对她:“月亮门没锁,你先去药库等我,我扎完这两个就过去。”他一边,一边在行医日志上写下“暮,慧娘,头病,针灸”,又递过去一把铜钥匙。
慧娘飞了个媚眼,转身从侧门去了后园。
可等翟良忙完手头的活,提着针箱匆匆赶药库,里面却空无一人。药库角落里的榻上空荡荡的,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脂粉香。
他正纳闷,忽然发现墙角的机关被砸开了,只用水桶、木箱胡乱挡着,能容人钻过去。
“慧娘!慧娘,你在哪儿?”翟良顺着机关后的通道走到阁楼挑空处,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孟东老的大坟立在中央,哪里还有慧娘的影子。
他当时只当慧娘是发现了坟,吓得跑了,还想着下次见面要叮嘱她守好秘密。可没过几,就传来光照寺发现尸包的消息,有人死者是慧娘,还被碎了尸。
“我怕被牵连,更怕这事儿传出去丢尽脸面,就把日志里慧娘的名字划了,改成了别的患者……”翟良的头垂得更低,声音里满是懊悔,“梁三启当时已经被县尉正法了,我想着慧娘肯定是跑出去后遭了不测,跟众生堂没关。”
卢凌风皱着眉,转向七和翟良的徒弟:“翟郎中去后园那,待了多久?”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翟良的徒弟连忙回答,“我正准备给病人施针,师父回来后就亲自接手了,前后也就一炷香的工夫。”
“那晚上呢?他按时回家了吗?”
七点头如捣蒜:“回了!主人回家用了饭,还是我给他赌洗脚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