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和五十一年隆冬,距离第一场雪已过了两月有余,新年夜宴刚过不久。
自安都城落雪后,世间的喧嚣仿佛了一个度,百姓们正常过着自己的生活,而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早已藏好一只只蓄势待发的蝙蝠臭鼠。
公主府三楼雅阁内,南桥枝坐在门前的软椅上,那上面是早已被铺好的软裘,软裘毛发顺滑的在阳光下闪着轻微的亮,触手温暖柔软。
是三匹差点咬伤她的白狼,南烨大怒之下,三箭齐发将它们杀死,后由宫中的尚衣局制成。
此刻她惬意的躺在那上面晒着太阳,身旁桌上,是还冒着热气的茉莉清茶。
南桥枝把玩着手上的玉,望着身后的人:“你当真确定,那些罪证供词是真的?”
女子点头,开始娓娓道来:“沈砺珣远在江南霁州,其上更有官职高于彼者,皆为其党羽。”
她目光直盯远处,尽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以免自己太过失态:“沈大公子沈明填院中设有双书房,然而那间房真正可入者唯其一人。”
“近年民女凭些微手段,加之沈砺珣防范稍懈,方得白家供词数页,及比贪墨军饷之铁证数件。”
南桥枝点头,这些事情跟她想的差不多,如今仅仅丢失一部分罪证就慌成这样,可想而知他们其实也没有多么团结,怕是已经自乱阵脚。
只是她没有想到,莫丞相的手染了那么多的血。
白姝吟又连着了几句,见公主似乎没有回过神,她试探地问道:“殿下可能信民女所?”
南桥枝听后转头望向她,眉眼带笑的问她:“白姝吟,你觉得本宫是因何缘由要帮你?”
白姝吟虽然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但最后只是装傻充愣的,装作不确定的问:“是因为阿时吗?”
南桥枝双手撑着扶手起身,腿上的毯子滑落在地,她冲着女孩伸出一个手指左右摆动道:“非也非也,阿时只占一部分。”
随后,她“哎呀”一声,转身走到面前廊中的围栏前,伸手指向城中繁荣的盛景。
身后的白姝吟视线随之望去,却让脸上的表情带上一丝不自然。
南桥枝今日穿着的是一件白金流光裙,外侧的袍子是云锦织就而成的纱袍,整件外袍用金线绣着鸾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因为本身不爱繁重的头饰,只简单在头上简单戴着金翟冠,冠上九只翟鸟栩栩如生,两侧金步摇的珠玉流苏随她的动作轻晃。
“如今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这其中的波涛汹涌只有我们知道。”着,南桥枝低下头轻笑,引来身后饶不解。
“殿下何出此言?”
南桥枝回头,看向白姝吟继续道:“如今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不少,可你我都明白一个道理。”
“要先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去找那些人复仇。”
白姝吟眉头轻轻蹙起,不确定的问道:“所以公主收留阿时她们,是为了让她们亲手报仇吗?”
南桥枝转身回到栏杆旁,目光下移,看向院中那棵已经落了叶子的红枫,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阿时是本宫带回来的,这些年是由本宫养大的,她是否手染鲜血,还是清白一生都由她自己决定。”
南桥枝侧过脸,那双好看的凤眼半眯着,余光没有看向身后的人,却让那人感觉自己被盯着。
“白姝吟,本宫知你心中有怨,只是为了阿时而向本宫妥协。”
白姝吟张开干涩的唇,轻声道:“殿下…”
但南桥枝紧接着开口的话,打断了她未尽的言语。
“只是,当年的错不在整个皇室,皇祖母奋力保下白氏遗孤,本宫的父皇虽然有错,但也是受人蒙蔽。”
白姝吟激动的上前几步,言辞恳切的:“可当年,并非莫丞相一家独大啊!”
“白姝吟。”南桥枝突然开口,打断了她激烈的情绪,女子转身望向她,轻声开口:“权力的深海远非你想的那般简单。”
那声音虽轻,但饱含上位者的威严,温柔中不失狠戾。
就当她们无声对望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三声落下,随着南桥枝轻咳一声,紧闭的门应声而开,紧接着便是阿时语带恭敬的话声。
“禀公主,萧公子身边的玄烛求见公主,此刻正在府门外候着。”
“玄烛?”语落,南桥枝抬脚走回房内,几步便到了阿时面前。
玄烛两字在脑中反复颠簸,她才从记忆最深处,寻到那个不引人注意的男子身上。
南桥枝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冷了下来,她不解地问道:“他来做什么?”
阿时抿着嘴踌躇良久,这才道:“是萧公子有事要见公主。”
“不见。”
丢下这句话后,南桥枝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给阿时反应的时间。
白姝吟见人已走远,这才向前几步轻声问道:“姝慧,这萧公子是何人?”
听后,阿时皱起一张脸,有些遗憾的道:“是公主的朋友,但好似闹了什么别扭。”
“这样啊…”白姝吟了然的点点头,随后目光看向阿时手里拿着的东西,不解的问:“姝慧,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啊?”
阿时低头望向手中的东西,猛的一跺脚,大声叫道:“坏了!”
随后便几步跳出门槛,朝着南桥枝离开的方向跑去。
白姝吟抱着妹妹离开的背影,只是双手抱臂,出的话像是责怪,却又十分宠溺:“什么嘛?还真是糊涂蛋。”
文殊苑内,南桥枝正提笔写着什么,可那双手却隐隐有些颤抖。
桌前的地上散落着数十个揉成团的宣纸,让刚刚赶到的阿时有些无从下脚。
阿时心翼翼的绕过这些纸团,走到自家公主身旁,有些结巴的问道:“公...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南桥枝丢了笔,沾着墨水的笔在纸上滚了几圈,晕开粗长的墨迹。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不解的看向身旁的壤:“阿时,有什么事吗?”
阿时盯着眼前眼尾有些发红的公主,心中涌起一股酸涩,让她递出手中东西的同时,轻声道:“公主,这封信要您本人看。”
南桥枝听话的拿起那封信,心中的烦躁平复了不少,让她轻松的打开信。
『东芜山竹中亭,等你——萧瑾川』
而信纸上,有一片嫩绿的竹叶。
南桥枝双眼睁大,猛地将手中的纸拍在木桌上,连着四周的砚台笔架都动了一瞬。
阿时见状心疼地揽住她,一双眼早已含满了泪,埋在她的肩头,感受到她浑身的颤抖。
阿时轻声劝道:“公主,去见他吧,就当了了心结!”
南桥枝缓慢的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阿时…”南桥枝内心有着疑惑,她未曾料到萧瑾川的消息会让自己失控,控制不住的泪和心脏传来的抽痛,让她怔在原地。
阿时心疼的擦着南桥枝脸上的泪痕,柔着声音劝:“去吧公主,和他清楚,告诉他公主心里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