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后，白姝吟有些好奇的，看看四周显有人走的街道。
“为何要来这里？”
凌断戟走上前，打开大门上的铁锁，随后推开有些沉重的院门，边走边道：“有些事在护雁台并不适合谈起，这里无人，反倒是个绝佳的谈话地。”
白姝吟无声的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身后的护卫们很快围在院子旁，防止有人偷听。
等进了屋子，白姝吟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屋内的陈设。
这里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最基础的桌凳椅子，还有一些用来装东西的墙柜。
“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想先找的二叔当年的副将盟友，等证据齐全，再带他们一同入京告御状。”
凌断戟轻撩衣摆，大马金刀的坐在长凳上，表情像是嫌弃，又像是震惊的道：“若是证据准备齐全后，要想一群人明目张胆的入城，你就必须先知会陛下，不然还没等入关，所有人都会陪你死。”
“公主会告知陛下的。”
男人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旁边的女子，像是无语到极致似的轻声道：“景殊皇城距离南召皇城六千里，来回就算抄近道也要走上两个月。”
……
屋子里陷入一阵死寂。
“我可以提前写信告知，届时自会有办法。”
白姝吟完，忐忑的望向男人。
眼见着凌断戟点点头，她这才放下心来。
白姝吟从口袋中拿出随身带着的东西，摊在面前的桌子上，嗓音有些闷的道：“断戟哥，这些是我收集的一部分，关于莫声风与其党羽的罪证。”
凌断戟一双骨节分明，带着疤痕老茧的手拿起其中一份书册，随手翻了几页后，突然道：“当年莫声风的丞相之位，本应是你父亲的。”
“什么？”
凌断戟放下手中的东西，眼神看向女子，声音放轻，语速放缓，一字一顿的：“陛下与你父亲幼时便相识，是挚友亦是莫逆之交，江家扶持他登上太子位，又登帝位，可这其中少不了他的周旋。”
“当年你父亲辞官，辞的就是那丞相之位。”
霎时，白姝吟脑中嗡鸣一声，连窗外的风声都没了，整个人像是落入另一个世界一般。
她想起父亲书房里，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想起白家昌盛时，那快被踏扁的门槛，想起与太子一同在宫中玩耍的日子。
她早该明白，白家那时还无人入宫，陛下与太子为何会对她那样好。
白姝吟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心痛，她的眼眶早有泪水打转。
泪眼模糊间，她猛的扭头，不解的看向凌断戟，那摇摇欲坠的泪珠被甩出，很快又被新的眼泪代替。
凌断戟只感到一滴温热的泪珠落，在自己布满青筋的手背上，随后便是女子带着哽咽的询问：“陛下不是与我父亲…是莫逆之交吗？”
“那为何…”
余下的话她来不及尽，哽咽与心中的痛，已经噎得她喘不上气。
她来不及出口的那句话是：
他为何要那般狠心的杀了我父亲？还要屠我满门！
凌断戟只是沉默的望着她哭泣，她的哽咽、颤抖。
他惊诧。
白姝吟的眼泪，竟然会让自己沉寂已久的内心起了丝波动。
良久，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带着自己体温的手帕，轻轻为她拭去眼中的泪。
入夜，月色孤寂撒下一地霜寒，护雁台阁中厢房内，女子悠悠转醒。
睁开有些肿这样的睡眼，她有些愣的看向头顶的纱帐。
“这是，护雁台？”
但是，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白姝吟十分不解，但白日的哭泣让自己脑瓜子十分的疼，她又躺了回去，决定不再细想。
窗外的风声像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檐角的铜铃，叮当一声，又归于沉寂。
忽然，那铃声仿佛被水吞没，眼前的黑暗被一片漾开的波光替代。
连续的橹声咿呀、水波拍击船舷的细碎声，烛影在船舱的墙壁上摇曳，船外湖面如镜，倒映着一轮冷月。
“吱呀”一声，身后紧闭的船舱门被打开，男子手持一盏灯笼走出，他原以为现在这个时间，人都已睡下。
却未料到，月光下，一人身着玄色绣金袍，背手而立，站在甲板上。
“殿下？”莫序裴疑惑的出声，那背影正是太子南烨。
见那背影只是点点头，他缓步走过去，轻声道：“夜已经深了。”
月光下，南烨挑眉看向身旁的人，漠声道：“莫序裴，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睡？”
莫序裴垂下黯淡的眼，轻声却恭敬的道：“如今潇湘州受灾严重，从前的方法定是不行的。”
南烨望着远处深色的湖面，语气疑惑的问：“那你有何见解？”
南烨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旁边这人只懂打仗，让他来也不过是害怕出现暴乱控制不住。
而且，自己答应过妹妹要看住他。
莫序裴深深吸口气，声音不大不的道：“潇湘州环水又环山，不如在沿江、沿湖要害处加高培厚堤坝，设立堤长专管，冬春修固，夏秋巡守。”
南烨有些意外的看向他，来了兴趣的道：“继续。”
莫序裴眼眸无神，犹如提线木偶一般道：“开渠导洪，分泄洪流。”
“在洪水要冲处开凿支渠、引洪入湖或入海，减轻主河道压力。”着，他指腹摩挲着灯柄。
“再如三江入海之古法，既泄又蓄。”
南烨的眼神越来越亮，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可以，如果到时你治水有功，我会向父皇上报。”
但相较于南烨的激动，莫序裴的脸上却没有多大的表情，他始终垂眸盯着眼前的甲板，对于那些有功的话并没有反应。
“你想要什么？”
话音落下，莫序裴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他抬头看向边的冷月，轻声道：“臣已经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臣所求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人。”
南烨沉默了，他不知如何开口，是告诉他…
他父亲与自己亲手，斩断了他与阿砚之间的缘分？
还是告诉他，每当阿砚快要忆起他时，自己的刻意打断？
莫序裴重重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太子，恭敬的道：“殿下不用踌躇，臣早知自己高攀不起安宁公主。”
“家父的严厉，战场上的九死一生，绝境时的鬼迷心窍，安宁公主不喜欢我，四年前再次相见时我便知道。”他着，脸上的表情有释怀，也有一丝带着痛的执着。
“只是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直想回到从前罢了。”
话落，他转身回了船舱。
甲板上，只留南烨一人，背手站在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