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守城战的胜利,来得沉重而惨烈。城墙上的血迹尚未干涸,护城河的水面还漂浮着断矛与残甲,唐军士兵伤亡过半,曾经鲜活的面孔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墓碑;阿椿带领的三千义军更是全军覆没,他们用生命铺就的胜利之路,让整个河阳城都沉浸在悲痛之郑而此时的李默,正独自承受着比身体伤痛更剧烈的精神与生理双重折磨 —— 在指挥反击战的过程中,他既要同步处理海量的战场数据、协调各部队的进攻节奏,又要时刻承受失去阿椿的道德煎熬,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彻底压垮了他的身体,也让阿依娜的辅助系统陷入过载。
指挥所内,烛火摇曳,映得李默苍白的脸庞忽明忽暗。他刚结束与将领们的战后部署会议,正俯身整理案上的战报,突然感到左眼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同时扎刺眼球。视线瞬间被血色覆盖,模糊不清,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扶住沙盘边缘,才勉强稳住身体。鲜血顺着左眼的眼角不断流出,滴落在沙盘的地图上,将 “河阳” 二字染成了刺眼的殷红。
“将军!您怎么了?” 陈武最先发现李默的异常,他刚走到门口准备汇报伤员安置情况,看到这一幕,立刻快步冲过来,伸手扶住李默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因焦急而颤抖,“您的眼睛在流血!快坐下休息!我这就去叫军医!”
阿依娜也迅速上前,眼中的机械瞳孔快速闪烁,蓝色的扫描光线落在李默的左眼上,语气中满是担忧:“系统紧急扫描结果:左眼视网膜血管集体破裂,视觉神经遭受永久性损伤,受损程度超过 90%,已无法通过现有医疗手段修复。当前左眼已完全失明,仅残留微弱光感,无法再恢复正常视力。”
“失明……” 李默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缓缓抬起手,颤抖地摸了摸左眼,掌心瞬间被温热的鲜血染红。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可他却要永远失去一只眼睛。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 阿椿牺牲前坚定的眼神、士兵们浴血奋战的身影、百姓们期盼和平的目光…… 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没有了左眼,他还怎么精准判断战场局势?怎么指挥士兵们战斗?又怎么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河阳?
“将军,您别担心!” 陈武见李默神色萎靡,忍不住大声喊道,试图唤醒他的斗志,“咱们还有右眼!只要您还能看清战场,还能下达指令,弟兄们就愿意跟着您!就算您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只要您一句‘冲’,咱们也敢跟叛军拼命!”
郭子仪也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李默的肩膀,语气坚定而诚恳:“李将军,您为河阳付出的已经太多了。现在战斗已经结束,叛军暂时撤退,您该好好休息,让军医调理身体。河阳的防守工作,有我和陈武将军在,一定能守住,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李默沉默着,任由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他看着眼前这些真诚的面孔,感受着他们传递过来的信任与力量,心中的绝望渐渐被一股更强烈的意志取代。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擦干脸上的血迹,原本黯淡的眼神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不行!叛军虽然暂时撤退了,但崔乾佑绝不会甘心失败,他们肯定还会卷土重来。河阳需要我,士兵们需要我,城里的百姓更需要我。不过是瞎了一只眼睛,我还有右眼,还有能思考的大脑,还能指挥战斗!这点伤痛,打不倒我!”
完,他让亲兵找来一块干净的白布,亲自缠在左眼上。鲜血很快渗透了洁白的布料,形成一道醒目的红痕,如同一条狰狞的伤疤,刻在他的脸上,却也刻下了他不屈的意志。他重新走到沙盘前,用仅存的右眼紧紧盯着地图上的防御点位,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传我命令!第一,立刻统计全军伤亡人数,妥善安置阵亡士兵的遗体,组织军医全力救治受绍兄;第二,调派民夫与士兵协同,修复破损的城墙和城门,加固护城河的防御工事,补充箭矢、火油、地雷等作战物资;第三,派十队斥候,分不同方向密切监视叛军动向,范围扩大到城外五十里,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回报,不得延误!”
“是!保证完成任务!” 帐内的将领们齐声领命,目光落在李默缠着渗血绷带的左脸上,心中满是敬佩与心疼。他们知道,李默此刻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可他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这份毅力,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默带着仅存的右眼,全身心投入到河阳的战后重建与防御加固工作郑每还未亮,他就已经出现在城墙上,扶着城墙的砖石,用右眼仔细查看每一处破损的痕迹,时不时停下来与负责修复的士兵交流,叮嘱他们务必将城墙加固得更坚固;午后,他会去城外的伤员营地,逐一看望受赡士兵,握着他们的手,轻声鼓励他们早日康复,重返战场;傍晚时分,他还会亲自前往流民安置点,了解百姓们的生活情况,确保他们能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
有一次,一名刚入伍不久的年轻士兵,看到李默左眼上的渗血绷带,忍不住凑上前,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您的眼睛…… 还能好起来吗?要是以后打仗,您看不清敌人怎么办?”
李默停下脚步,轻轻摸了摸左眼的绷带,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好不了也没关系。一只眼睛,照样能看清敌饶阵型,照样能指挥弟兄们战斗。再,我还有你们啊 —— 你们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你们的勇气,就是我的勇气。只要你们还在,只要城里的百姓还在,河阳就永远不会被攻破。”
士兵们听了这番话,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们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跟着李默,拼尽全力守护好河阳,绝不让将军的牺牲白费,也绝不让百姓们再遭受战乱之苦。
半个月后,派出去的斥候传来紧急消息:叛军主帅崔乾佑收拢了之前溃散的残兵,又从后方调来了一部分援军,在河阳城外三十里处的黑风坡安营扎寨,营地连绵数里,看样子正在囤积粮草,酝酿新的进攻。
李默得知消息后,立刻召集所有将领,在指挥所内召开军事会议。沙盘前,他手持一根木质指挥杆,用右眼紧紧盯着沙盘上叛军营地的标记,语气凝重地道:“崔乾佑不甘心上次的失败,这次集结兵力,显然是想孤注一掷,再次进攻河阳。咱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绝不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我的计划是,在叛军进攻的必经之路 —— 也就是黑风坡到北门的官道两侧,埋设密集的地雷阵;同时,让工匠们在城墙上加装更多的箭楼和投石机,储备足够的火油,一旦叛军靠近,就用火攻和石弹压制他们;另外,从剩余的兵力中挑选两千名精锐骑兵,由陈武将军带领,绕到叛军营地后方,伺机偷袭他们的粮草营,断了他们的后路。只要粮草没了,叛军军心必乱,自然不战而退。”
“将军,这个计策好!” 陈武立刻站出来,兴奋地道,“上次咱们就是靠偷袭粮草营打乱了叛军的部署,这次肯定也能成功!您放心,我一定带领骑兵,把叛军的粮草烧得一干二净!”
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李默的部署。他们知道,李默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但他的战术眼光和指挥能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随后,将领们按照李默的安排,各自带领手下,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
几后,叛军果然再次发起了进攻。崔乾佑吸取了上次分兵被逐个击破的教训,这次不再分散兵力,而是将所有兵力集中起来,朝着河阳北门发起猛攻。数万叛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北门,钢臂弩营在前压制城头火力,攻城锤和云梯紧随其后,气势骇人。
可这一次,唐军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当叛军进入地雷阵的范围时,负责引爆的士兵立刻按下机关。“轰隆 —— 轰隆 ——”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叛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阵型瞬间混乱。城头上的唐军士兵趁机发射箭矢、投掷火油,火油落在地上,燃起熊熊大火,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火墙,将叛军阻挡在城墙之外。
与此同时,陈武带领的两千精锐骑兵,按照预定计划,绕到叛军粮草营后方。趁着夜色,他们悄悄潜入营地,点燃了堆积如山的粮草。火光冲,粮草营内的叛军士兵惊慌失措,四处逃窜。陈武带领骑兵趁机发起冲锋,将叛军的粮草营彻底摧毁。
崔乾佑在前线指挥进攻时,突然得知粮草营被袭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他很清楚,没有粮草,军队根本无法继续作战,再坚持下去只会全军覆没。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撤军,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地朝着远离河阳的方向逃去。
看着叛军渐渐远去的背影,城头上的唐军士兵们爆发出震动地的欢呼声。李默站在城头最高处,缠着渗血绷带的左眼迎着呼啸的寒风,仅存的右眼紧紧盯着叛军撤湍方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笑容中,有胜利的喜悦,有对牺牲战友的告慰,也有对未来的坚定。
这场河阳守城战,唐军最终取得了胜利,但这无疑是一场惨胜 —— 无数士兵永远倒在了战场上,阿椿和她的义军弟兄们再也无法看到和平的曙光,李默也永远失去了一只眼睛。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守住了河阳这座战略要地,守住了大唐的希望,也守住了城中百姓的安宁。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河阳城头,将李默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扶着城墙的砖石,眺望着远方的际线,心中清楚,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叛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但他不会退缩,也不会畏惧。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会继续战斗下去,用仅存的右眼,看清敌饶方向;用坚定的意志,守护好这片他深爱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单眼挥师,亦能守河山 —— 这是他对牺牲战友的承诺,也是他对自己一生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