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枝从凤鸾座上缓缓起身,裙摆曳地,金丝绣线在晨光中闪烁,如细流般沿着殿内的光影蜿蜒。
刚踏出第一步,眼前的景象便令她微怔。
永宁殿外,早已被精心布置得如同画卷徐徐展开。
宽阔的空地上,一条绣满祥云与金凤的红毯笔直铺向殿阶,两侧是两排整齐的百官,衣袂翻飞间,佩玉与腰牌轻响,汇成一曲低低的礼赞。
他们的目光庄重而恭敬,正屏息等她走过去。
红毯最外侧,十面大红鼓依次排开,鼓面绣着缠枝莲与双喜纹样。
鼓槌一落,沉稳的鼓声便在空气中荡开,与远处的钟磬和鸣,震得人心口都随之起伏。
南桥枝双手交叠于腹前,步伐缓慢而稳,身后数百名宫人齐齐垂首,目光不敢逾矩。
她的影子被晨光拉得修长,与红毯上的金凤交织,仿佛与这锦绣地融为一体。
阿时与蓝桉分随左右,一人捧着一盏连理枝喜灯,灯影摇曳,映得她们的面庞泛着暖光。
她们神情肃穆,却在不经意间,眼底闪过一丝难掩的笑意。
那是为公主终于得偿所愿的由衷欢喜。
永宁殿的殿阶分为三段,每一段都有不同的礼制意义。
第一段是宫人所立之处,整齐如列阵;第二段是百官大臣,他们或着绯红朝服,或穿青袍玉带,依品阶排列,站得如同城墙般严整;第三段台阶直通向殿门,高而宽,象征着权力的顶峰。
南桥枝拾级而上,手中那枝桃花在晨风里轻颤,花瓣上还凝着晶莹的露珠,仿佛刚从南召的春日里采来。
她的每一步,都像在跨越旧日的艰难与阻隔。
战火、猜忌、分离、生死,此刻都化作她脚下的尘埃。
“此后,我不再只是公主,还是景殊的皇后。”
永宁殿前,萧瑾川早已等候。
他今日换上了特制的喜服,红底金纹,龙袍边缘绣着并蒂莲,象征着帝后同心。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从红毯尽头到殿阶之上,那份喜悦毫不掩饰。
登基那日,他面对万臣朝拜,镇定自若;而此刻,面对百官注视,他却感到一种陌生的紧张。
不是因为威仪,而是因为,他终于要将眼前这个人,迎进自己的一生。
鼓声渐急,钟磬声更近,仿佛地都在为这一刻而庆贺。
南桥枝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萧瑾川的手便已伸到眼前。
她伸手,搭在男人那只温暖干燥的手上。
殿门前观望已久的宣礼使,掸璃身上并不皱的袍子,高声道:“良辰既至,礼乐齐鸣!”
话音落下,舒缓的音乐变得高亢,喜庆的氛围骤然升腾。
“一拜地,乾坤交泰!”
南桥枝与萧瑾川转身时相视一笑,随后郑重地向身后的地弯腰。
“二拜宗庙,祖宗庇佑。”
他们转向宗庙的方向行礼,殿外的香烟袅袅,似在为这段跨越山河的姻缘祈福。
“三拜百官,四海同庆。”
南桥枝看向台阶下的百官,目光扫过一张张肃穆而恭敬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定。
“四拜同心,白首不离。”
两人默契地转身相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南桥枝弯腰时,耳畔仿佛响起萧瑾川曾过的话:“我对你的心地可鉴…即使诛地灭,也不会变。”
想到从前种种,想到他为找自己噩梦连连,她只觉得眼眶发热。
“十五年了南桥枝,我终于娶到你了。”
萧瑾川与她一同起身,望着彼此泛红的眼眶,几乎要潸然泪下。
宣礼使高声道:“礼成登殿,众卿齐贺!”
刹那间,一声整齐的膝盖落地声响起,紧接着,百官齐声恭贺:“贺陛下与皇后娘娘大婚,乾坤交泰,社稷咸宁!”
永宁殿前的萧瑾川垂眼,再次握紧南桥枝的手,与她一同迈入殿内。
殿中,红毯两侧端坐着数十位萧氏宗亲,他们目光中带着温和与期许。
两人走向远处等候的太上皇萧宸钧与太上皇后池瑶。
萧宸钧微微偏头,与妻子低声赞叹:“安宁公主端庄明慧,实乃我景殊之福。”
殿外,乐声仍在回荡,百官仍在叩首,这一日,景殊与南召两国的百姓都在庆贺。
一个是盛世新帝,一个是安宁公主,他们的结合,不仅是婚姻,更是两国的和平与希望。
锦和五十一年四月十五日,景殊皇帝萧瑾川,与南召公主南桥枝大婚。
同日,景殊皇帝萧瑾川,与南召公主南桥枝于永宁殿行册立大礼。
先告地宗庙,再宣册文,赐金印凤冠,南桥枝册封为皇后,大赦下,普同庆。
当一繁琐的仪式下来,宫内的乐声渐歇,疲累了一的南桥枝,正坐在喜床上,有些欣喜又别扭的搓揉着袖口。
“没想到,嫁人还要这么累。”她声嘟囔着,语气中虽然有些许埋怨,但脸上不曾落下的嘴角,揭露了她的口是心非。
殿门外,枕秧一身喜庆的宫女装,正左右张望着四周。
眼见今日的新郎官终于回来,连忙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便是那温柔中带着真正的话语:“恭贺陛下新婚,皇后娘娘正在房中等您掀盖头呢!”
萧瑾川点点头,温声吩咐道:“枕秧,让膳房那边送些餐食过来。”
“喏,奴婢这就去办。”
随即,门外便只剩下男人与几名巡逻的侍卫宫女。
只听“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被推开,满屋都是喜气的红,他抬脚上前,走向内殿。
红玛瑙制成的珠帘被拨开,随后又因那饶动作左右晃动,不时的碰在一起,为此时温馨的气氛中添一层轻音。
走入内殿,萧瑾川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桌子上那带着红枣、花生、桂圆、瓜子的琉璃托盘架。
每一个盘子上存放的东西都被有序的列好,而上面放着用红纸黑字,写着的早生贵子四个大字。
南桥枝身边的阿时恭敬的轻声提醒:“陛下,该掀盖头了。”
萧瑾川含着笑冲她点头,拿过阿时递来的喜杆,他缓缓上前,手却不自觉的有些抖。
那杆金色的喜杆探进南桥枝的盖头,她自然也看到那杆有些抖的喜杆。
盖头被轻轻的掀起,她抬头望向的眉眼含笑的男人,柔声问道:“夫君为何手抖?”
萧瑾川将手中的喜杆,递给一旁等着的阿时,随后走到她身边坐下,离她最近的那只手,轻轻覆上她的左手。
语气中带着隐隐的颤抖,又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那表情就像一个打了胜仗归朝的将军。
“我是太开心了,阿砚我终于娶到你了。”
着,他上半身向南桥枝的位置轻轻靠过去,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虽都闭上了眼,可欢喜的内心却让对方轻易看穿,感觉到。
在外招呼的枕秧带着几个宫女走进内殿,看着两人额头相贴的这一幕,有些不忍打断。
阿时也默默的笑看着他们,真心的替自家公主开心,从前她觉得莫序裴是良人,果敢真挚,又有善心。
可如今,见南桥枝与萧瑾川穿着喜服坐在一处,她才真正懂得那两句成语。
郎才女貌,佳偶成。
“陛下,皇后娘娘,该饮合卺酒了。”为首的喜娘轻笑着走上前,与阿时将葫芦瓢一左一右的递给他们。
等两人接过相视一笑后,喜娘那温柔又带着笑意的话,在房内响起:“左手持卺右手托,夫妻同心福寿多。”
南桥枝与萧瑾川同时仰头,喝下瓢中的酒。
那喜娘温柔的看着他们俩喝下合卺酒,大声又喜气洋洋的道:“今朝共饮合卺酒,来岁麟儿早登科!”
窗外又想起烟花爆竹声,与喜庆的宫乐奏响这一刻的幸福。